“留步!陳員外有交代!”徐玕正随桑家瓦子的管事往前走着,後頭忽然跑來一個夥計,一邊跑一邊高聲喊着。管事的趕緊停下腳步,問道:“什麼事?”
那夥計道:“我們員外說了,計劃有變,今個你再輸他段鐵塔一場,額外賞你你三百貫。”
徐玕帶着面罩,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腳步一頓,管事的和那個夥計頓時感覺到了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
“一切按說好的辦。”他冷冷吐出幾個字:“沒得商量。”
夥計似乎有些怕他,轉身跑了,不到片刻,陳餘萬親自找了出來。
“你跟我來,徐玕。”陳餘萬不顧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段鐵塔,帶着徐玕走入一旁的酒館,從那裡往外望去,整個瓦子人山人海,甚至連外面的街巷裡也站滿了人。車馬都不能通行了。
“今天你不能赢他!”陳餘萬斬釘截鐵的道:“這是今年桑家瓦子最盛大的一場角抵。”他擡手往舊曹門方向一指,那裡也有一座瓦子,但稀稀落落,進出的沒幾個人,和桑家瓦子眼下的盛況相比,顯得分外冷清可憐。
陳餘萬面帶幾分得意之色,伸手撫着胸前長髯,道:“憑着你和段鐵塔兩個人的擂台,眼看朱家瓦子就要垮了!隻要你再撐一場,撐過了這一場,我陳餘萬就能把朱家瓦子買下來,變成我陳餘萬的産業!到時候……到時候你不用上場角抵,隻需時不時出來比劃幾個架勢,大把大把的錢就是你的!”
說罷,他往門外喊了一聲,方才那夥計捧着一個朱漆的托盤,上面整齊的擺着幾張紙,都印着大宋錢莊的标記。陳餘萬拿起一張,對徐玕道:“徐玕,你來瞧瞧,這一張是多少?!你這輩子吃穿用度都不愁了,我聽說你想讀書,還有個兒子要養,有了這些錢,你可以安下心來好好過日子了!再也不用為了一口吃的四處奔波!我知道你有骨氣,但我看重你,不光因為你能打,更因為你是個聰明人,四場你都打了,我知道你能赢段鐵塔,再多撐一場又怕什麼?!”
徐玕摘下面罩,雙目閃爍着黑曜曜的光。他沒看那些紙,而是繼續望着遠處的人群:“韓老爺,這四周酒樓裡的座位,都上百兩一晚了,你還派人在賭坊裡猜勝負,押大小。這一場,你能從開封百姓身上賺多少?”
陳餘萬頓時色變,轉過身去,哼了一聲,道:“你真的不肯多打一場麼?”
“我不喜歡和不守信用的人談交易。”徐玕擡起頭來,把面罩重新覆在臉上:“貪心不足蛇吞象。陳員外,你永遠不會滿足的。”
說罷,他一轉身,推開那夥計跨了出去。朱盤上幾張紙撒了一地。管事的慌慌張張進來問道:“老爺,咱們都押了段鐵塔,現在怎麼辦好?”
陳餘萬氣的五官有些扭曲,剛才喝了一點酒,現在酒勁上來,雙眼通紅,冒着怒火。他坐在桌旁思量一刻,馬上道:“不要叫段鐵塔上!換昨天新來的那個蠻人。”
“老爺,這……萬一徐玕不打怎麼辦?”管事的對徐玕總有幾分懼怕,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讓那蠻子别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打!姓徐的小子!揍他一頓,至少出出我心頭這口惡氣!”陳餘萬自己斟上一杯酒,又道:“等他打過一遍,再讓段鐵塔上,不過是個南門外的混混,我不怕赢不了他!”
……
譚知風眼看那幾個人不知為何又繞了回去,等了一會兒,隻有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快步往角抵場走來,月光下他赤着上身,脊背閃着白色的淡淡的光,看得譚知風的心跳個不停。
展昭端着酒杯靠了過來,站在譚知風的身旁。他擡手一指:“那就是常玉山。你可知道他是誰麼?”
“我……”譚知風向來不怎麼會撒謊。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展昭對他的試探。
萬一……萬一徐玕真的被展昭抓走,譚知風想,他是肯定會去給徐玕作證的,他會告訴他們徐玕那晚受了傷,殺人的肯定不是他。
但是,譚知風懷疑,展昭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了,每次提到徐玕的時候,他那種不自然的态度。是不是,正因如此,展昭才想要試探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
其實就目前來說,他們之間并無一點關系。他是一個剛到開封不久,才落下腳的廚子,徐玕和他隻不過有一面之緣罷了。
譚知風心中一動,忽然在萬千個頭緒中捉住了一點不尋常的東西。他避開了展昭的問題,反問道:“展護衛,在下有點疑惑——一個太學的書生死了,雖然是有點遺憾,但也用不着驚動開封府上下搜查吧?這其中是否有什麼隐情呢?如果在下問的不當,那……那您就當我沒問好了。可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還望展大人如實相告。”
展昭側頭看着他,目光溫暖而明亮,充滿了凜然正氣。片刻之後,他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本話本。遞到了譚知風的面前。
譚知風一看熟悉的《王鐵匠封侯娶花魁》,還以為展昭跟他開玩笑呢。但看展昭的表情又很認真,他隻好把書接了過來。這本書他閑暇時還是翻過幾頁的,其中有一段寫的是王鐵匠考中武舉,前往邊關立功,在主将逃匿的情況下他率軍迎敵,雖然最終實力懸殊被擒,但卻仍然大大損傷了敵人的勢力。為另一位将領的反擊赢得了寶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