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将晚,斜陽西落,澤田熏被繪裡牽着往神社的方向走,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一路上,大片大片的紫陽花開得豔麗,随風而動,鋪成一片藍紫的海洋。神社立于紫陽花之間,與這座森林一起沉默守望。
不知怎的,澤田熏心突兀地劇烈跳動了一下,她仰頭問:
“繪裡姐姐,榕樹爺爺說鶴丸國永在這裡,他住在哪呀?”
繪裡有些訝異:“鶴丸國永,是由平安時代的刀匠五條國永所鑄的那把?我來之前确實有聽說過此處供奉着一柄頗有神性的太刀,原來竟是這把嗎?”
“如果你想見這把太刀的話,它應該被保存在神社的側殿之内。不過,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明天,我叫人帶你去看吧。”
“小孩子,要早早睡覺哦。”
她将澤田熏送到前來迎接的侍女手中便匆匆離去,身為新上任的巫女,她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一處廂房内。
“謝謝姐姐。”澤田熏乖乖地蓋好被子。
“不用,姬君,晚安,祝您做個好夢。”
年輕的侍女捂着嘴輕笑起來,她滅了油燈,輕輕退了出去。
黑夜之中,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突然睜開,毫無睡意。
澤田熏輕手輕腳爬下床,穿上鞋襪,踮着腳尖,一步一步往門的方向走去。途經睡在床邊的白色幼犬,動作更是特意放得更輕。
門被推開。
吱呀——
她被吓了一跳,差點沒驚出聲。悄悄扭頭看一眼,見白犬仍然安靜地趴伏在地,并未被驚醒,她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氣。
她不敢再耽擱,眼疾手快竄出房門,撒腿就跑。
她才不要明天再去呢!
屋内,漂亮的金眸靜靜亮起。
麻煩的人類幼崽……
片刻後,白色的身影還是起身,走出房門。他低頭嗅了嗅殘留的氣息,不遠不近地跟着。
不知道後面還有個小尾巴,澤田熏像隻放飛的小鳥,快樂地往着神社側殿的方向奔跑。
夜裡很安靜,衆人都已睡下,在神社的範圍内,在神的力量下,人們相信,不會有妖物的侵擾。
隻有森林注視着一切。
“應該是這裡叭。”
澤田熏試圖回憶起白天繪裡姐姐遙遙指的方向,覺得自己沒有找錯。
她轉悠到這棟建築的正門之前,嘗試推開,可不料她怎麼用力,門就是打不開。
奇怪。
澤田熏摸不着頭腦,她明明沒看見鎖呀。
和門角力一陣,最終,力氣小的澤田熏氣喘籲籲地認輸了。
可惡,如果不是不能炸,她早就進去了!
澤田熏氣呼呼,退而求其次,繞着側殿轉了一圈,想要從窗戶爬進去。
然而,這裡的窗戶都是細密網格式的雕花木窗,還糊着一層白色的紙,讓澤田熏想從窗子望一眼裡面的布局都做不到。
從窗戶爬進去的方法也破滅了。
澤田熏不肯認輸,她不信,她今晚就進去不了了。
她繞着側殿走了好多圈,觀察得仔仔細細,終于找到一處一角有些許破損的窗戶紙。她用手指去摳,艱難地用力好久,才将其從一處小小的圓點變成稍大的圓洞。
至少,她能把一隻眼睛湊過去看了。
澤田熏踩着從花壇裡順來的廢棄花盆,努力睜大一隻眼睛朝裡看。
第一眼,空空蕩蕩,屋内連個裝飾的屏風都無。
第二眼,往左邊看,看到了深紫的大門一角。
第三眼,換個方向,這下她看見了一座半人高的圓柱形石台,一柄長刀靜靜地橫放其上,由安置架撐着,刀尖向上,刀柄向下。
寒光凜凜的刀刃被封存于刀鞘之内,神似鶴的紋樣裝飾在華美的太刀拵之上。
屋内明明沒有月光照耀,可澤田熏卻覺得,那刀好像在發光,那鶴的紋路閃過銀光,展翅欲飛似要活了一樣。
“這是……鶴丸嗎?”
澤田熏不敢相信地自語。
“原來,你是找我嗎?”
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身後突兀響起,澤田熏被這夜晚裡突如其來的人聲給徹徹底底吓了一跳,腳沒踩穩,身子一晃,便摔了出去。
她摔入一片雪白之中。
不遠處,下意識想甩出絨尾的殺生丸止住動作,望着自己不聽使喚的尾巴陷入沉思。
幾息後,他心平氣和地收回視線。
無礙,人類而已。
鶴丸國永用雙臂穩穩接住摔下來的幼童,對懷裡的孩子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怎麼樣,有被吓到嗎?”
澤田熏卻一點都不害怕地扯住他的臉,恨恨地說:“鶴丸,你怎麼可以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