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深處,高牆覆蓋着半塊陰影,籠罩住一地混亂。
三四個社會小弟狼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倒最外面那個看見雲稚過來驚喜地睜大了一隻眼,但又因為身後的動靜快速死了過去。
雲稚的目光看向盡頭。
暗色濃郁處,身形高大的男人單手掐着一個兩百斤體量的胖子,左手輕掂着一根沾血的棒球棍,包裹在黑色T恤内的身軀隆起兇悍強勁的肌肉線條,從上至下散發着野性未馴的危險氣息。
他隻用一隻手扣着那肥壯胖子的脖子,很輕易地将人帶離了地面。
然後漠然看着那胖子逐漸無力掙紮後再松開手,等對方露出劫後餘生般慶幸的醜态時又冷不丁重新将人吊起來,如此重複。
男人在漫不經心試探着生命承受的極限。
幾次下來,胖子的整張臉都已經腫成了豬肝色,艱難的喘息與緊缺的氧氣時刻壓迫着大腦神經,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眼睛已經開始泛白。
他快要不行了!
雲稚停留在橘紅色殘陽鋪就的暖光裡,渾身卻泛出陣陣寒意。
本能在瘋狂喊着讓他快點後退離開,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死死釘在原處。
不,不能……
雲稚快速作出決定,正準備後撤。
下一秒,沙礫摩擦橡膠輪的聲音輕易便暴|露了他的存在。
付野輕輕歪過頭,眸光落到了雲稚身上。
四目相對,刹那間雲稚緊張地攥住了輪椅扶手。
完了。
面上不動聲色,雲稚腦袋快速運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己不是隻讓人稍微吓唬他一下嗎?傳說中内心善良的男主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傅從心那個烏鴉嘴,難不成真找錯人了?
無數疑問頃刻間在腦海飛過。
幾步之遙的間隔,付野好似看中了更新鮮的玩物,随手扔了棒球棍,一步一步朝着這邊走來。
從看到雲稚的那一刻,付野銳利無比的雙眸便緊緊鈎在了他身上,如同兇殘的野獸盯上了一隻可口的幼崽,隻等蓄力一發,就能叼着那纖弱的脖頸回到自己的巢穴之中盡情享用。
雲稚一動不動。
掩藏在一側的手指卻盡量摸索着屏幕試圖發出一點求助信号。
但他的手機很卡,平時也不怎麼用,操作不算熟練,不知道盲按一通能不能發出去。
短短幾個呼吸間,付野已經走到了跟前。
雲稚不得不停下小動作。
……該怎麼辦?
随着付野靠近的動作,坐在輪椅上的雲稚不得不仰起頭來看他,距離越來越近,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襲來。
“你、你是付野同學吧?”
雲稚磕磕絆絆,很努力地想露出一抹笑容。
在男人過于逼近的距離中,雲稚聞到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心跳速度越來越快,身體僵硬筆直地杵着,連笑容也變得有些膽怯,瑟縮着肩膀,小聲解釋道:“我是、新搬到你們宿舍的,剛、剛好路過這裡……”
越說聲音越小,仿佛底氣不是很足。
他說完,付野隻聽着,并沒有給出反應。
雲稚被他這樣持續盯着,心髒跳得更快,搭在膝頭的雙手用力揪着自己指頭,純淨澄澈的雙眼泛着無辜,望向後方,弱弱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他、他們好像并不是學生的樣子,是不是欺負你了?”
付野靜靜與雲稚對視着,仍舊不置一詞。
他實在是太高了,巋然不動的身軀如同一座大山,将雲稚完完整整籠罩在他的領地裡。
這麼近的距離,雲稚必須盡量完全地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落在付野眼裡,就如同一隻弱小的天鵝袒露出細膩修長的脖頸,怯生生等待着他的處置。
雲稚久久等不到他的回應,頂着愈發危險的目光,劇烈的心跳聲砰砰震動着耳膜。
錯亂的頻率在這樣過分安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慌張。
餘光瞥見付野垂在一旁的手上,雲稚輕輕驚呼一聲:“你受傷了!”
巨大的形體差和力量差讓雲稚有着強烈的失控感,他試探着,小心翼翼碰到了付野寬大的手掌。
指尖抵觸到他手背的皮膚,略高的溫度從相互碰觸的一小塊面積鑽入身體。
雲稚屏住呼吸。
他将動作放得很輕很輕,甚至沒敢用一點力,右手捏着付野小指,左手捏着大拇指,好似生怕這隻手會一言不合也來掐自己脖子。
好在付野沒動,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捧到眼前。
手背骨節處的皮肉綻開,血腥味瞬間湧入鼻腔。
嘔。
雲稚憋住了鼻子。
“是不是很疼?”
雲稚微微張開嘴呼吸,仰起一張小臉,睜大的雙眼一眨不眨望着付野。
這兩年一直生病,他渾身皮膚都白得有些過分,在付野蜜色的手背襯托下更顯得那幾根細細的手指異常惹眼。
“你、你還有印象嗎?記不記得我是誰?”
雲稚小聲的問出了這句話,眼底閃爍着明亮的光影。
書裡明确指出,男主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老實講,雲稚稍微有點臉盲,不是很能理解這種七八歲見過面長大後還能認出人來的技能。
面前這個人,周身氣場過于強勢,總覺得跟書裡描述的男主人設有些差距。
出于謹慎考慮,雲稚要先确認一下身份。
等待回答的時間流速仿佛被無限放慢拉長。
付野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将他希冀又忐忑的表情盡數收歸眼底。
最後才在漫長的沉默裡嗤笑一聲,冷漠抽手應了他的話。
“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
付野在穿書局工作多年,長期扮演各個位面裡冷血的天才反派。
當初為什麼選擇簽訂合約他已經不記得了,隻知道那時候的自己許下心願要回到原本的世界。
任職期滿後,付野直接辦理了退休,讓系統看着選個時間點傳送就可以了。
再一睜眼,他眼前就是幾個上竄下跳的垃圾和一隻躲在後面可憐兮兮偷看的小廢物。
這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麼付野沒印象了,身體不正常的血液滾動印證着有人給他下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