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一層層上行,透過玻璃幕牆,東京塔近在咫尺。
花垣武道看着電梯層數直往60層飙升,氣氛也比車裡的更加壓抑。
眼睛忍不住左飄右移,試圖搭話。
“林...千夜社長還好嗎?”
灰谷蘭正無聊的俯瞰着腳下黑豆大小的樓宇,聽到他的話,擡眸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花垣武道就當這個答案是‘好’吧。
餘光注意到對方左手上有暗光閃過,花垣武道有些驚訝,但還是開口祝賀:“啊、那個,新婚快樂。”
提起這個,灰谷蘭唇邊倒是流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來。
“謝謝。”
角落有人冷哼一聲,也狀似不經意的雙手抱胸,露出左手無名指。
“也、也祝你新婚快樂...”
灰谷龍膽露出個‘算你小子識相’的表情,然後扭過頭繼續保持沉默。
未來的人都結婚這麼早嗎?
可惡!真幸福啊...
而他連個女朋友都救不回來!
想到這,花垣武道瞬間又頹靡了。
中途停了一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龐。
煙灰套裙的女人厭惡的上下了打量他們一眼,随即往後退了一步決定等待下一趟。
——六花小姐!!!
花垣武道大吃一驚,還沒寒暄幾句。
電梯門緩緩合上了。
很快,‘叮——’的一聲,到達了頂樓。
電梯門一開,就有一個人走過來。
“喲~武小道,等你們好久了。”
輕松的語氣,黑黃色的長發,眼角的淚痣。
...一、一虎?
不光是花垣武道吓得愣在原地,就連身旁的橘直人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你、你你...不、不是......”死了嗎?
可憐的武道被吓的說話都結巴。
他歪頭,耳邊銀鈴聲清脆:“死了?嗯,對外是這麼說的。”
“是林千夜救的?”
羽宮一虎依舊笑着,但眼裡劃過一絲對其直呼其名的不快:“不愧是巡查部長。”
“跟我來吧。”
來到走廊的盡頭,羽宮一虎手搭在門把手上,作勢推開。
他回頭看向花垣武道身後沉默的兩條尾巴:“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趕人的意思很明顯。
灰谷蘭還是那樣從容的微笑着:“既然完成了,總得有點獎勵吧?”
“千夜難得心情很好,你們最好不要得寸進尺呢。”
一旁的龍膽心有不甘,扯松領帶就要動手。
“你這家夥...”
“多謝忠告。”灰谷蘭颔首,面不改色。
“還請您多多替可憐的我們美言呢~”
羽宮一虎笑了笑,毫不退讓的盯着兩人,沒有說話。
見狀,他壓下眼裡翻滾的狠戾,面上一派風輕雲淡:“走了,龍膽。”
看着對方識趣的離開,一虎這才打開了門。
彼時,女人端着酒杯站在窗邊,聽到聲響,轉過身。
“好久不見,武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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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十年過去了,歲月匆匆,也依舊沒在那張嬌美又明豔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穿着白色的一字肩蕾絲魚尾裙,波浪似的綢緞裙擺随着她的靠近而綻放。
黑色的長發微微卷曲,妩媚的散落在兩側。眼線像貓兒一樣上挑着,紅唇勾起。看見花垣武道,琥珀色的眼瞳甚至帶了點笑意。
她快步走上前,帶着淡淡的酒氣。
“終于回來了,也太慢了吧!”
花垣武道有一種下一秒對方就要指着自己鼻子開罵的錯覺。
不料對方倒像是松了一口氣,從寬大的紅木桌上又拿起一杯酒遞給他:“嘗嘗,我親手調的好東西。”
“cheers~”
花垣武道接過來,聞了聞,被濃烈的酒精熏得一個戰術後仰,卻還是捏着鼻子嘗了口。
見武道一臉苦哈哈的表情,林千夜被逗笑。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笨蛋武道。”
花垣武道撇嘴:“還真是謝謝你的誇贊呢,林社長。”
他瞅着林千夜左手上的戒指,總覺得十分眼熟。
“還沒來得及恭喜!新婚快樂!”
怎麼大家都這麼早結婚?
林千夜嘴角揚了一下,右手手指無意識的轉動着戒指,又很快壓平嘴角。
“謝謝了。”
花垣武道突然又想起來那句‘三谷太太’、‘林家’...之類的。
“那個...”
“嗯?”
他猶豫再三,問的小心翼翼:“千夜你是...嗯...三谷的太太...嗎?”
“是啊。”
她回的幹脆。
“啊這樣...”
一時之間想不起安慰人的話,花垣武道隻能幹巴巴道:“還、還請節哀......”
林千夜‘嗯’了一聲,沒說話了。
見狀,花垣武道隻能硬着頭皮轉移話題。
“話又說回來,大小姐你都成為了社長啊!真厲害~!”
積攢的好奇被點燃,熟人見面的放松和求知欲讓花垣武道打開了話匣子。
“這麼氣派的大樓,太有實力了吧?我能有幸~在您手下工作嗎~”他蒼蠅搓手,表情誇張的試圖逗笑對方。
提起工作,林千夜的理性瞬間回籠。
就像霜打的花,蔫了下去。
她坐回辦公桌後的軟椅,一臉萎靡,說出耳熟的至理名言:“上班,就是狗屎。”
一向優雅的林大小姐翻了個不優雅的白眼,開始瘋狂吐槽。
一虎則站在她的身側,滿含笑意的望向她。
廢物的盟友,沒用的東西。
腦子好使的對家,不成氣候的手下。
費時,費力,又費腦。
操的心堪比幼稚園阿姨。
“哈、哈哈...”
花垣武道尴尬打哈哈,怎麼感覺跟自己兼職一樣,都要了老命了。
“不過,高回報,高收益。生活質量這塊我還是滿意的。”
“但...有一點...”
聞言,花垣武道看向林千夜,隻見她的眼眸裡浮現出複雜的情緒。
遺憾、悲傷和...一絲釋然。
就像抱着浮木的人,在海面上,朝觸手可及的岸邊露出慶幸又解脫的神情。
“日向的事......很抱歉。”
她蹙着眉,抿唇:“是我的疏忽,本以為讓她作為普通人生活就好了。”
可是,因果關系怎麼會是輕易就被抹除呢。
提起這件事,花垣武道一臉沉重:“日向死了,三谷...也死了...”
他突然眼眸一亮:“其他人呢?既然一虎存活下來了,那麼其他人也...?”
隻見林千夜緩慢的搖頭:“隻有一虎活了下來。”
腦海中猛地劃過一張染血的蒼白臉頰。
黑漆漆的眸子機械的在眼窩裡轉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隐匿于黑暗之中。
這張面容跟三谷了無生機的躺在鮮花之中的臉在腦海中交錯閃回。
她的喉頭湧出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澀,垂下眼眸:“當時...一虎被伏擊,我恰巧在附近,聽到了槍聲,這才來得及救他。”
半響,花垣武道嗫喏道:“...這樣啊......”
空氣中彌漫着鹹濕的氣息。
林千夜蔥白的指尖摩挲着酒杯,忽的,又仰頭灌了一口。
“你們...是要去找‘他’吧。”
“是...”
還沒說完他們的發現,就見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瞥見名字,一虎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林千夜看了一眼來電人,擡手捏了捏鼻梁後接聽。
“有事?”
電話那頭的人輕笑一聲:“有個消息...”
“說。”
“我想你了。”
“......”
“挂了。”
“别着急~”接着,他正色道:“伊佐那正在往這邊趕來。”
要是按照往常,林千夜必定十分頭疼。
但是現在...
林千夜勾了勾唇:“讓他來。”轉身迅速朝一虎打了個手勢。
一虎點頭,轉動旁邊博古架上的花瓶,身後的書架出現一個小門。
對上花垣武道目瞪口呆的表情,一虎示意他們盡快從這出去。
那人詫異,随即又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讓我攔下他。”
“不了,最近住院費還挺貴的。”
對方歎了口氣:“好吧。”
聽着還有些失望。
“今晚我去找你?”
“再說吧,有點忙,先挂了。”
“武小道,”
花垣武道被叫住,看向挂完電話的林千夜。
“别擔心。”
她笑起來,擡起左手,點了點手背,高傲明豔的面容與初見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所以,請不要動搖你的内心,别忘記你的初衷。
花垣武道情不自禁的握緊左手,那裡有一道猙獰刻骨的疤痕。
在那個拼命保護他人的雨夜,他許下了最初的誓言。
回憶湧上心頭,花垣武道的嘴唇劇烈的顫抖,無能為力的負面情緒化作淚水,嗚咽着順着眼角流出。
是啊...
他怎麼能忘記了呢?
怎麼會想退縮呢?
為了日向,
縱使死亡将我們分開...
不管多少次...
他都要堅持下去!!!
“武小道,幫我帶句話給他吧。”
花垣武道正抹着眼淚,看見林千夜深吸一口氣,好似做出了什麼重要決定。
她眨了眨眼,緩緩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就說...”
“我原諒他了。”
接下來,就拜托你了,武小道。
“還有...”
“告訴過去的我,還請不要...接受三谷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