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回到房間，從他藏錢的地方拿出一個小木匣子，裡面放着他這些年一點點存下的積蓄。

家裡五個孩子除了大姐和小妹做針線活賺到的錢可以自己拿着，他們兄弟三人都需要從每次做工賺到的錢裡拿出三分之二的銀錢交到娘的手裡。在大姐未出嫁、大哥沒有成親之前，爹娘逢年過節都會給他們五人一些銅闆買想買的東西。

萬安把木匣子裡的銀錢全部倒在桌子上，用麻繩将每一百枚銅錢穿在一起成一吊錢，十吊錢串在一起湊成一貫錢，十貫錢為一兩銀子，他耗費一個時辰将木匣子裡的錢仔細數了一遍，裡面一共有一兩五貫六吊。

木匣子裡的這些銀錢根本不夠給冬哥兒看病，萬安想到每年夏收都會有糧商下來收糧，碼頭這個時候會需要很多人往船上扛麻袋，或許他可以去碼頭上扛麻袋賺錢。

萬家村和周圍兩個村子背靠大山，莊稼成熟的時間總是比其他地方晚上十天半個月，如今地裡和家裡都沒有要忙的事情，萬安便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和家裡人說了自己明天去鎮上碼頭找活幹的事情，詢問大哥和二哥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不出萬安所料，大哥和二哥都拒絕和他同去，被父母偏寵的大哥要跟着爹做木工，不樂意幹苦力賺錢，他也不用額外找活幹就有爹娘給的錢花，精明市儈的二哥最會找借口躲懶又不會讓爹娘生氣。

被拒絕後，萬安臉色不變地點頭，說道：“既然大哥和二哥都沒有時間，我便叫上大成還有張春哥和我一起去。”

大成是萬安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名字叫萬成，和冬哥兒一家是鄰居。

聽到小兒子去碼頭幹活還要叫上張冬的大哥張春，萬母沉下臉色，“那張春是你爹還是你娘？你怎的出去找活幹還有拉着他一起。”

“他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但他是冬哥兒的大哥，而且咱家的孩子和他家的孩子從小一起長大，隻不過長大後大哥和二哥嫌棄冬哥兒家裡窮，不想和冬哥兒的大哥和二哥玩，兩家人才會變成現在隻有我和冬哥兒，大姐和冬哥兒的三姐有聯系的樣子。”

聽到小弟這樣說他們，萬安的大哥和二哥臉色都不太好，“我們兩個那是要跟着爹學木工，沒時間找他們玩，你咧個嘴瞎說什麼。”

萬安聳聳肩，“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呗。”

“村子裡又不是沒有其他人可以和你一起去碼頭做工，你為什麼一定要叫上張春？”因為小兒子對張冬暗生情愫，萬母最近這兩年一直看張家人不順眼。

“既然兩家還有來往，我叫上冬哥兒的大哥一起去碼頭做工怎麼了？更何況大姐和冬哥兒的三姐關系一直很好，兩個人還嫁到了同一個村子，如果咱家和冬哥兒他家關系鬧僵的話，讓大姐以後怎麼和冬哥兒的三姐相處？”

聽到小兒子把大女兒拉出來做擋箭牌，萬母想反駁也找不到話來反駁，最後隻撂下一句“随便你”便不再開口說話。

萬安暗自偷笑，他就知道娘看在大姐的面子上不會反對這件事。

農家為了省蠟燭或油燈裡的油，吃飯一向很早，萬安一家吃過晚飯天還沒有黑，萬安回房拿着要送給冬哥兒的禮物拎着出門去找大成和張春。

……

第二天，萬安、萬成和張春三人天不亮便從村子裡出發，去到鎮上的碼頭找了一個扛麻包的活——工錢按天支付，按袋計價，一麻袋糧食重達一百五十斤，每扛十麻袋給四文錢。萬安三人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漢子，幹了一整天每人都賺了百十文。

負責計件發錢的管事看到他們三人一天賺了這麼多錢十分驚訝，“像你們三人這樣不要命幹活的人真是少見。”

三人笑笑不說話，管事也知道他們這樣賣命的幹肯定是家裡有難處，爽快地給他們付了工錢，“我們東家是有名的大糧商，估計要在你們鎮停留半個月收糧，你們如果想要搬麻袋賺錢，直接去找負責招人的管事。”

“哎，謝謝管事。”三人笑着應聲，接過管事遞過來的工錢。

萬安扛了二百八十袋麻包，賺了一百一十二文；萬成扛了二百六十袋麻包，賺了一百零四文；張春比兩人年長幾歲，常年幹農活，力氣也比兩人大一些，今天一整天一共扛了三百二十袋，賺了一百二十八文。

“安子，你爹是木匠，你們哥三都跟着你爹學木活，按理說你家應該不用你出來扛麻袋賺錢啊。”萬成不明白兄弟怎麼突然幹活不要命了。

“我賺錢有用處。”張春就在旁邊，多的話，萬安不願意說。

見他不願意多說，萬成猜到其中應該有冬哥兒的原因，但顧忌旁邊站着冬哥兒大哥便沒敢多嘴追問，轉移話題問道：“我家裡的鹽快吃完了，我準備去買些鹽回家，順便再買些紅糖，你們要去買東西還是直接回家？”

“買東西。”

萬安回複道，張春也在一旁點頭。

“那咱們半個時辰後在城門口碰面。”

“行。”

萬成離開以後隻剩下萬安和張春還站在原地，因為冬哥兒的原因，萬安對張家人十分不待見，沒有和張春打招呼扭頭便走。

因為自己弟弟的原因，張春，或者說除了冬哥兒以外的張家人都不待見萬安，張春看到萬安走了以後也擡腳離開原地。

一刻鐘後，萬安和張春在濟仁堂醫館門口碰面了，萬安手裡提着糕點，張春手裡拎着一塊肥瘦相間的豬肉。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先後擡腳進了醫館，之後兩人驚訝地發現對方都是來找方大夫的。

張春瞥了萬安一眼，先一步上前和一直給小弟治病的方大夫搭話。

“方大夫，我小弟這兩天的精神比之前好多了，但還是一直氣喘，時不時就會咳嗽，最近經常胸口悶疼，還是和之前一樣偶爾會喘不上氣，您給看看要吃些什麼藥比較好。”

萬安驚訝地看了一眼張春，他以為張春是來給他懷孕的媳婦買安胎藥的，沒想到是來給冬哥兒買藥。

在萬安看來，張家人會把冬哥兒賣給宋家給宋家那個傻兒子配陰婚，自然不會舍得給冬哥兒看病，更有可能冬哥兒的病一直不好就是張家不舍得花錢給他看病才會越拖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