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去叫兒子起來吃面。
“阿朗,阿朗……”
床上的少年緊閉眉頭,神情緊張,鼻尖冒出了點汗。
周朗正帶着姐姐走在漆黑的樓道裡。
走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一直沒有看到光。
忽然,姐姐指着某個方向:“那裡有人。”
他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幽幽的青光,映出一雙腳,那腳尖點着地,卻沒有使上半分力氣。
他帶着姐姐走近一瞧,差點吓得魂飛魄散。
那個人竟然被吊死了。
那張臉是姐姐的。
“弟弟,”身後的姐姐說話了,“弟弟,她跟我長得好像啊。”
“啊啊啊——”
周朗發出一聲慘叫,睜開眼,看到有張臉懸挂在上方,距離不過半臂,便哇哇叫着用力揍過去。
“哎呦!”周母捂着左臉叫道。
她昨晚扇了女兒一巴掌,今天兒子就給了她一拳。兒女都是債啊。
沒好氣瞪着兒子:“起來吃早餐,今天不準遲到!”
周朗才看清自己打的是誰。
也明白剛剛是在做夢。
“媽!媽!”他立馬坐起來,讨好地抱住媽媽的手臂,“你怎麼樣了,疼不疼啊,我給你擦擦藥吧。”
周母不那麼生氣了。
“沒什麼,用煮熟的雞蛋滾一滾就行了。”
她反過來詢問:“做噩夢了?”
一邊摸摸他的頭,“不怕哦。”
那是對付幾歲周朗的招數了。周朗還有些記憶。
“媽,我昨天……”
他看向屋外,聽到了洗衣機工作的聲音。
“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他不知道該不該說,隻好說不記得。
“你姐說你夢遊,出了去,攔都攔不住。”
“啊,可能。”周朗不想回憶昨晚發生的事,盡管有存疑,卻是下意識地接受這個理由。
周母忽然聞到什麼,臉色變了,“你怎麼尿褲子裡了?”
周朗感受到□□涼涼,大窘,看來他的夢發生得更早。夢裡感受到尿意,于是出門,于是遇見女鬼,于是被吓到尿褲子了。
他馬上趕周母出門,要換褲子。
周母嘴上說,你是我看着長大的,哪裡沒看過,還知道害羞了。一邊出了去,拉上門。
周朗心裡很煩他媽說這種話。
皺着眉頭,将髒褲子用力扔到地上。
他心裡還殘留着對夢的恐懼,拉褲子拉鍊的時候,手指在抖,抖着抖着,就把鳥夾了。痛得他全身哆嗦。
他腦海裡回放着一句話:如果那根本不是夢呢。
吃早餐時,他見到了姐姐周晴。
莫名有點慫,不敢多看。
尤其怕那張臉。
總感覺姐姐有兩張臉,一張在前面,一張在後面,藏在細軟的頭發裡,撥開後就會看到一雙仿佛死去多時的眼睛。
所以他一直低着頭,悶不吭聲地吃早餐。
他聽到姐姐驚訝地說:“媽,你的臉怎麼腫了?”
周母自己煮了一顆雞蛋,用來敷臉消腫,聽到女兒詢問,敷衍地揮手:“撞到門框了。”
“哦。”桑海月看向對面:“弟弟。”
周朗猛地一抖,擡起頭來。
他看到姐姐臉上根本沒有爸爸打過的紅腫痕迹,但仔細看了看,發現了粉底的痕迹。
桑海月對他微笑:“作業我已經寫好了,放在我房間的桌上,你自己去拿。我吃好了,就先去上學了。”
周朗張了張嘴,想問昨晚自己真的夢遊了嗎。最終沒有開口。
低頭繼續吃着感覺沒滋沒味的面。
過了一會兒,傳來開門關門聲,他才想起來要在媽媽面前關心姐姐的身體:“媽,姐受傷了,還讓她去學校啊?”
周母語氣淡淡的,“這不是能走能跳嘛。”
……
小七有點失落。
今天這家人還是沒有誇它的廚藝。
“今天的面真香,聞都聞飽了。”
小七瞥一眼笑得很溫柔的宿主,對方的舌頭嘗不出好壞,所以這個評價不算。
桑海月拎着垃圾袋,裡面有廚餘垃圾,包括昨天晚餐被啃掉肉的湯骨頭。哦,還有昨天剪下來的頭發。
天熱熱的,樓下的垃圾桶聚着一群飛蟲,丢進一袋垃圾,飛蟲散開,又聚攏。
桑海月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一隻狗,人一樣地站起來,趴在垃圾桶上,用牙齒叼走了那袋垃圾。
它從裡面聞到了香味。
是肉骨頭。
好香。
狗的口水流了一路,小心翼翼地,躲着人,躲着同類,跑到了廢棄的大樓外,這裡荒涼得長滿了草。
它撕開塑料袋,長筒嘴迫不及待伸進去,叼出香噴噴的骨頭,趴在地上啃,兩隻前爪很寶貴地護食着。
袋子破破爛爛,裡面的垃圾散落一地,熱風吹過,漆黑的發絲打着圈到處飛,它們落到地上,便活了過來,迅速紮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