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進泥土裡,跟雜草搶奪養分,不斷地深入,直到紮進一具矮矮小小的屍體,像是呆住了,恢複了平靜。
風繼續吹,輕撫大地。
地裡長出了頭發。
十分鐘後,桑海月站在公交站牌下啃包子。
小七在系統商場買了包子,分給他一個,他咬了一口,看着汁水充沛的肉餡,語氣莫名地說:“我以為你會買糖包。”
小七奇怪,腮幫子鼓鼓地說:“是牛肉大蔥包呀。你愛吃糖包嗎?這麼喜歡吃甜甜的食物啊,明天給你買。”
桑海月淡笑着謝過它的好意,迅速解決了包子。
手指沾了油,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
小七飄在他旁邊,觀察他的神色,心裡有點悶悶不樂,這是它最喜歡的食物,跟宿主分享,可宿主的表現沒有讓它感到驕傲和自得。
它超級想聽到宿主驚歎誇贊這包子多麼多麼好吃。
然後它就能故作淡定地回答:還好啦。
算啦!宿主的味覺肯定不正常!别為難人家了。
小七想了想,從小挎包裡拿出棒棒糖給宿主甜嘴。
它看着宿主欣然接過,嘴角彎彎的。
宿主高興,它就高興。
于是它也笑了。
公交車到了,桑海月上了車,翻出了零錢。
這是他昨天換床單被套時,在枕頭裡找到的。
女主悄悄攢了錢,共一百七十元,零零碎碎的,都是散錢,來之不易,且需珍惜。
桑海月把錢票仔細妥帖地放好。
車上有空位,等他坐下,小七就坐到他肩膀上,去浏覽系統商場,它覺得今天是劇情開篇的日子,值得紀念,所以要穿新皮套。
一邊在他耳邊叽叽喳喳:“周晴的獎學金和助學金都打到她媽的卡裡了,以前沒有機會攢錢,不過這學期多了一個食堂兼職,每月八百,她謊稱是六百。但是她媽懷疑她藏錢,就沒有再給過她錢了。這是她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你要省點花。”
桑海月皺眉,扣下來兩百,這也不夠每月的生活費。
“你在食堂吃飯是免費的。”
桑海月眉頭舒展。
他倒不是為自己沒飯吃而擔憂,他不吃也不會餓死,隻是想到周晴摳摳搜搜的日子,聯系到自己的從前。
物傷其類。他跟周晴其實有些相像。
望着窗,窗外的色塊有些扭曲。
玻璃窗上映照着一張冷漠的臉。
女主家離學校不算太遠,坐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剛進了教室,就打了預備鈴。
桑海月沒有女主的記憶,由小七指揮着,坐到靠窗的第四個位置。這對大多數學生來說都是好位置。
學習累了,可以看看窗外的景色,擡頭是藍天、放遠望去是高山、向下看是綠油油的草坪,偶爾幾個學生從眼底結伴路過。
不僅放松眼睛,也放松心靈。
身旁有人坐下。
桑海月回頭看,那人也看了他一下,然後低頭從桌肚拿書,拿出一本語文書,翻開某頁,手肘抵在桌面上,雙手用力捂住耳朵,大聲背誦起來:
“餘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緻書以觀,每假借于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1]
桑海月:“……”
好認真,有些懷念。
教室裡,因為突來其實的背書聲大家安靜了一秒。
紛紛朝門外看,但熟悉的班主任身影并沒有看到。
教室裡又熱鬧起來。
除了同桌,也有認真學習的人,小七特意指了指,中間後排的男生,個子很高,坐着都看得出來。正垂着頭,認真注視着桌面上攤開的書本。
桑海月視力很好,看到他墨色碎發下的高挺鼻梁。
“看,那個小麥色的男生,就是校草男主了。書中是這麼形容他的,薄情多疑,冷若冰霜。”
桑海月在心裡跟小七說話:“哦,那對标的男配就是……”
他本來想說“溫柔”“陽光”等正向形容詞,但忽然想起男配是校霸,話音便戛然而止了。
“對,你想得沒錯,”小七接道:“男配的性格很霸道。”
桑海月把食指搭在唇邊,“唔。”
小七繼續叽裡呱啦:“校草男主偶然對女主釋放了一點善意,便被女主認為他是外冷内熱的類型。”
桑海月收回視線,跟着同桌把語文書翻出來,興趣缺缺地:“哦……”
小七繼續道:“每次男主做出了傷害她的舉動,她就會自我安慰,覺得男主隻是表面不在意她而已。”
桑海月捕捉到“線團”的“頭”:“女主這是在自我攻略?”
“對哒!”
小七欣慰,對他擠眉弄眼:“宿主你有過嗎?”
桑海月挑眉:“有過什麼?”
“談戀愛啊。”
“沒。”
身為正常人類的時候,努力活着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無時無刻都想着怎麼自保,怎麼殺了那個男人還能成功把自己摘出去。
小七還想跟宿主說這是個愛而不得的青春校園故事,桑海月忽然豎起食指,“噓,有人來了。”
“哒哒哒”的高跟鞋聲音靠近。
“老班來啦!”
同學們瞬間回到座位上,很假正經地挺直腰背,把書豎起來,大聲誦讀。
有些朗誦詩文,有些讀英語單詞,有些背着政治,有些說着曆史……有些人隻張着嘴巴作口型,啥也沒讀。
說的就是桑海月。
小七恨鐵不成鋼,立馬套上教師皮套,皮鞭往上面一甩:“給我認真點,你的聲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