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皇帝對商人行事很在意,八月初二,便鄭重傳谕各省鹽政官員,國家欲安黎庶,莫先于厚風俗。厚風俗,莫要于崇節儉。周禮一書,上下有等,财用有度。所以防僭越、禁驕奢也。孟子亦曰,食時用禮,菽粟足而民無不仁。才聽胤禛傳到這,胤祥便心中默默感慨胤禛為什麼能把周禮、孟子都背這麼熟,這兩句話很重要嗎。胤祥暗暗覺得弘昌隻讀了點四書,确實和自己有相像之處。
胤禛看了眼思索的胤祥,接着對屏風外的大學士傳旨:“朕臨禦以來,躬行節儉,欲使海内之民,皆敦本尚實,庶康阜登而風俗醇。夫節儉之風,貴行于闾裡。而奢靡之習,莫甚于商人。”終于入正題了,胤祥真心覺得胤禛不去考個狀元有點可惜。“朕聞各省鹽商,内實空虛,而外事奢侈。衣服屋宇,窮極華靡。飲食器具,備求工巧。俳優妓樂,恒舞酣歌,宴會嬉遊,殆無虛日。金錢珠貝,視為泥沙。甚至悍仆豪奴,服食起居,同于仕宦,越禮犯分,罔知自檢。驕奢淫佚,相習成風。各處鹽商皆然。而淮陽為尤甚。使愚民尤而效之。其弊可勝言哉。”胤禛自從上次“偷偷”南巡,回來之後就時常對江南商人奢靡之風很有意見,常派人探查,再命官員處理一些不良之風。如今又輪到鹽商了,當初在滄州鹽場果然是沒白遇到那些鹽商,胤禛心裡還是沒放不下他們。“爾等既司鹽政。宜約束商人、嚴行禁止。出示曉谕,諄切勸誡。使其痛自改悔。庶循禮安分,不緻蹈僭越之愆。而省一日之靡費,即可以裕數日之國課。且使小民皆知警惕,敦尚儉約,于民生亦有裨益。庶不負朕維風振俗之意,若仍前奢侈、不知悛改,或經朕訪聞,或被督撫參劾。商人必從重究治,爾等亦不能辭徇縱之咎。”胤禛不想讓下面的人以為自己隻是冠冕堂皇,随便一說就過了,最終還是要強調治罪的問題,以讓他們真心警惕。
胤禛也很公平,雖說要限制商人之糜費,但也并非抑商。在胤禛眼裡,天下之民都一樣,公道至上,商也并非都無良,往往還能給生活帶來不少方便,賺錢買賣還要看他們。于是對壓制商民的事,胤禛也常常傳谕解決。傳完一旨,胤禛便接着對學士傳另一旨:“谕各省關差官員,國家之設關稅,所以通商,而非以累商,所以便民,而非以病民也。朕撫禦寰區,加惠黎庶,惟恐民隐不能上達。所聞榷關者、往往寄耳目于胥役,不實驗客貨之多寡,而止憑胥役之報單。胥役于中,未免高下其手,任意勒索。飽其欲者,雖貨多稅重,而蒙蔽不報者有之。或以重報輕者亦有之。不遂其欲,雖貨少稅輕,而停滞關口,候至數日,尚不得過。是以國家之額稅,聽猾吏之侵漁,以小民之脂膏,飽奸胥之溪壑。司其事者,竟若罔聞知乎。又聞放關,或有一日止一次者。江濤險急,河路窄隘,停舟候關,于商民亦甚不便。嗣後榷關者,務須秉公,實心查驗。過關船隻,随到随查。應報稅者,納稅即放。不得任胥役作弊,勒索阻滞,以副朕通商便民之意。至于崇文門收稅,及分派各處查稅之人,亦有多方勒索,分外苛求之弊。京師為四方輻辏之地,行李絡繹,豈宜苛刻滋擾。監收者,尤當不時稽查,杜絕弊端。爾等若不遵谕上囗日,經朕訪聞,定行重治其罪。”胤祥還以為胤禛對當初南巡各個關口看到的問題,習以為常,并不準備全然插手,沒想到是在暗暗埋伏着,如今是将所有問題都一統說了出來,從關差開始改。胤禛就是這樣,對一些問題一般不一看見就處理,也算給了一些人自覺改過的機會,然後便在這段時間一邊收集了越發多的證據,最終就能一針見血地指責,一刀斃命地砍斷那些不合适的問題。胤祥對胤禛說的問題聽得零零碎碎,但對胤禛的行事意圖知道得清晰,便隻是用一種“就知道你是如此陰險”的眼光看着胤禛,直到胤禛傳完旨。
傳完旨,胤禛壓着胤祥撓了好一會兒,直到胤祥求饒,憤憤地說:“哥,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胤禛不以為意:“你方才揣度嘲諷我。”胤祥咬住不放:“沒有。”胤禛捏了捏胤祥小小的嘴:“王子,你不是喜歡被撓嗎?”胤祥聽了便也想起來,胤禛說的是這麼一回事。自己小時不愛學,做功課總是拖拖拉拉,胤禛奉先皇之命,又要教好自己。那該如何呢,胤禛無意間發現,胤祥喜歡擡起一隻手讓自己撓着,然後就能乖乖地寫。于是每到胤祥做功課,他總會擡起細細的胳膊遞給胤禛,胤禛無奈隻能陪着他寫完,給他撓癢撓到結束。後來胤祥不需要了,但胤禛時常就要以此為借口報自己當初被使喚撓癢的仇。今日便是,連帶胤祥那無聲的挑釁一起。
胤祥心裡也留着一些舊賬等胤禛,隻要胤禛說出自己很丢人的往事,胤祥也總要舉例說胤禛對他的“傷害”。“哥,你還總喜歡批評我不夠關心你,明明我已經做的很不錯。”胤禛挑了一下眉,看來胤祥又要做些無力的回擊了。将胤祥兩手壓在炕上,胤禛示意胤祥接着說。
“我記得我有段時間很忙,早出晚歸,你非要我住在雍王府,然後每日陪我,晚上還陪我睡。但是突然有一天就悶悶地背過身控訴我,說自己為我做了那麼多,而我都沒考慮到你。”小氣而極度聰明的胤禛一下就陪胤祥想起了那回事,很順暢地回:“王,我最是怕熱,那些日為了陪你,不能去其他地方避暑,隻能陪你東奔西走,臉上還長出了紅疹……可是你還在忙你把事做成了沒,完全不關心我身體。”胤祥就知道胤禛還是要搬出一大堆自己反駁不了的理由,隻能用被壓的有些虛弱的氣道:“我關心你了。”胤禛堅定搖頭:“你沒有。”胤禛接着道:“你對我不比你對别人好,你自己窮得需要我接濟,然而還逢年過節去接濟你的弟弟們,都是排行二十幾現在還住在宮裡的那幾個……”胤祥忍不住了,胤禛又開始沒完了,說不過胤禛隻能先堵住他的嘴,仰着臉吻了上去,胤禛終于安靜了。胤祥的眼看着胤禛眨了眨,接着輕輕分開,終于屈服道:“哥,别算我賬了。我對你也很好的,對吧。”胤禛說不了了,隻是開玩笑想跟胤祥互相說着玩,胤祥說不過就喜歡用這種招數逼自己投降,胤禛也是沒辦法的,胤祥隻要在,對自己就是絕對的好,誰也比不了,更何況這個傻瓜,無論是被自己逼的,還是自覺的,對自己的心用得也夠多了。瞪了胤祥一眼,胤禛起身放過了胤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