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日,胤祥已是累壞,二十一日,辰時難起。于是胤禛也幹脆推遲了時辰,命張廷玉顧自照常記上就好。張尚書熟能生巧記下一整天的行程:“上親詣享殿奠獻、行禮跪送孝恭仁皇後梓宮啟行。哀恸不止。駐跸薊州城南塘房。”
胤祥也沒拖太久,沒一會兒便主動起身,更是着急要走。胤禛已是在殿裡看起今日的折子,一邊随口勸道:“不必太着急,今日天氣不好,走得應該能快點,我們要在行宮住上一兩日,明日不用行路了。”胤祥一聽明顯沒了方才的着急,再躺回了榻上,仰躺快意道:“終于能休息下了。”胤禛冷靜的聲音還是傳來:“不過,我們要去的應該是獨樂寺行宮,離這還有大概四五十裡路。”胤祥又突地坐了起來,驚訝道:“那算什麼休息。”胤禛擡眼,平靜講述事實:“你不知道前兩天他們每日也都走了四五十裡嗎?”胤祥勉強收回了自己的驚訝,又悲憫地哦了一聲,心中暗自覺得大家是挺不容易的。
胤祥的心頭又動了動,躺在床上看向胤禛問道:“那個‘行宮’好像不太大吧?”胤禛點頭,在吏部掌印給事中崔緻遠的折子上批下“倉場衙門知道速速設法料理”後合起了折子,看向趴在榻上腿卻垂在榻沿上晃着的弟弟,一時又被可愛到了,起身過去。胤祥看胤禛走向自己,連忙把腿縮回榻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好,然後道:“昨晚剛那樣,一會兒要出發了。”胤禛失笑,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王子心裡是怎樣一個形象,但偏也不在意,直接将裹成團的胤祥抱在了腿上,管自己回答他剛才的問題:“那裡甚至算不上行宮,是個還不錯的寺。”胤祥隔着被子靠在胤禛懷裡,臉在胤禛脖頸蹭了蹭:“為什麼不建一個,以後去也方便。”胤禛雖然覺得弟弟這個問題不是很聰明,但回答得還是很耐心:“因為,建行宮花錢,我還要養怡親王。另外,以後應該不再需要來了吧,建什麼行宮,多餘了。”胤祥感覺胤禛說的不無道理,表示同意:“記得把省的建行宮的錢放我庫裡來。”胤禛輕吻了胤祥的額頭一下,遵命道:“謹遵王爺吩咐。”
兩人還在耳鬓厮磨,門外蘇培盛聲音已傳來:“皇上,果郡王到了。”胤祥帶着被子滾到了床裡:“我衣服還沒穿好,就躺着吧。你應付去。”邊滾邊安排胤禛。胤禛戳了戳胤祥的被子外殼,便向門外傳人,自己走到炕上去了,扯過一旁簡單的更衣屏風,架在胤祥榻前。
“微臣叩見皇上。”允禮如今很知道怎麼跟胤禛公事公辦,所以不套近乎,隻把自己當大臣,準備有事說事。胤禛早上看到甘肅巡撫綽奇的折子後,将折子傳給允禮命他會同議政大臣商議後遞來,但沒想到允禮辦事倒是如此快。胤祥聽着外面說的究竟,心中暗自有了兩個新的發現,一個是允禮居然已經是議政大臣,不愧是當初自己給胤禛選的人,看來選得對。第二個便是,允禮辦事也太快了,竟然比自己起床還快,胤祥都忍不住心虛,暗暗覺得自己是不太夠有用,看着胤禛放在榻前的幾個折子,于是靠自己的感覺揀選了個自己能勝任的,大學士嵩祝遞上來的,趴在床上縮在被裡看起來。
屏風外,允禮認真簡短彙報着:“甘山道富澤運告稱,駐甘州之大軍,總共應需三十三萬三千餘兩,巴裡坤處之官兵口糧,應需銀三十六萬兩。臣等會議查得,甘州、巴裡坤所駐官兵之行糧、口糧、火藥等項所需錢糧,及運米巴裡坤等處糧饷之雇工銀皆為重要,巡撫綽奇二折奏請之六十九萬兩銀,請戶部照數撥給,仍如前派遣章京送去。”胤禛聽着點頭,順口答道:“這個可能要怡親王說了算。”允禮難得一慌,發出了一聲淡淡的疑問,便聽見皇上寝殿裡有聲響,不敢張望,隻又聽皇上回到:“玩笑話。怡親王時常說我沒問過他意見就撥錢糧,甚不同意。但此事重大,怡王定不怪我。”允禮聽了隻覺僥幸,配合應答:“王爺英明勤勉,昨夜還看到王爺在戶部會議。”胤禛點頭肯定:“是,早上也去了。”允禮這次藏住了自己的疑問,但也是不知道該如何接着誇,好在皇上也很是體恤地說回正事:”總督年羹堯因該項錢糧重要,若等候部撥錢糧到後再給,時必久延,你們如何議定的?”
允禮慶幸,皇上喜歡說的其他事不多,到底隻會多談兩句怡親王,談完後語氣還會柔軟不少,讓人更放心了些,讓自己更擅長講的正事也更容易說完。之前聽說過,許多皇帝包括先皇,酷愛與諸王公大臣聊天,以緻大家都得學着如何說皇上愛聽的,到底是太為難更會辦事的人。如今遇到這位兄長,隻是會談論大家都喜歡的怡親王兩句,讓允禮已是相當慶幸。他很快就想到對皇上所問的處理,清晰對答:“臣等議得,将蘭州布政司庫所貯之銀先撥三十萬兩送去,巡撫綽奇、巴裡坤處停止借用貯備買馬之銀。俟部送六十九萬兩銀到達蘭州後,将布政司庫借給之三十萬兩銀如數截留償還原項。至甘州、巴裡坤等處官兵錢糧于奏請之時,俱曾咨行總督年羹堯會奏。”
胤禛聽着提了些意見,“今總督年羹堯在西安,距巡撫綽奇駐地雖遠,但所有奏請錢糧之事理應事先咨送商定會奏。”允禮也考慮過這個問題,隻是覺得約定俗成,便在折子裡省略了,未想到皇上這也察覺到了,便接着解釋:“皇上聖明,故咨巡撫綽奇,嗣後凡請錢糧之事,務必事先咨送總督年羹堯公同商定後再奏。”胤禛合起了折子,遞給允禮傳下去辦,簡單評了句:“所議甚好。可以了。”允禮聽到胤禛這樣的稱贊,心裡很是快意,隻覺一早的努力并未白費,倒是也感激地向皇上謝恩後才退了下去。
殿門外,允祿正在等允禮。“弟你出來了。怎麼這麼快,我還以為要進去好久。”允祿上前對允禮說道。允禮帶着他走出了這個院落,才回道:“以為好久,兄長你還等我?”允祿擺了擺手:“你不是說應該不用太久,我就是好奇今日何時出發。聽說今日要下雨,這不是擔心路上麻煩。”允禮笑笑:“多謝兄長關心,皇上說話很快,不說許多便會讓人出來的。不然他殿裡的貓要耐不住的。”允祿疑問看向允禮:“貓?皇上這次還把貓帶出來了麼,帶的是哪隻,小吉還是小假啊。我怎麼聽說好像那隻叫小吉的有孕了。”允禮再次正經了片刻笑容:“我勸兄長還是少猜得好,都不是。”說着,允禮便潇灑地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