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胤禛贈予湖廣提督魏經國貂皮紅玻璃盒一個,今日收到回饋謝恩,胤禛便回道:“知道了。總督楊宗仁、兩個巡撫何如?據實直陳。不可少存意見。”胤禛與其他總督雖然所談真誠,但也想多看清諸人諸面,所以有些機會就想去多問一句。
這提督有一次子,幼年失學,識字不多而擅長弓馬,于是向皇帝上折稱,“情願以萌生在武職官上行走,伏祈聖主恩賞差使效力……”胤禛見他說得真誠,直言其缺,也便爽快答應下:“知道了。朕酌量而用。”
這日還收到兩個滿文折子,都是閩浙總督滿保遞來的。一折道是福建田禾大雨和台灣番民口角緻命兩事。提督查得,鳳山縣生番俱散居大山之中,多則百口,少則二三十口,各成群體,互不轄屬。其性好殺人,閑時尚來惹犯莊民。于是他複行總兵道,追查肇事打死番婦之莊民,及複仇殺害莊民之番子,當衆重懲以儆效尤外。胤祥看到這折子憤憤不平,“這地方人怎麼如此不講道理,對人說殺就殺。”眉頭皺得厲害,想象着那些兇殘畫面,隻覺不堪入目。胤禛倒是常看地方禍事,對人性早不如胤祥假想的單純簡單,自然也受得了這樣的慘劇。胤禛輕輕拂過胤祥的眉頭:“祥不必看。”說着便在折上批下:“番子之事,另谕林良,由伊口傳。”
胤禛接着便取過滿保奏報福建布政司庫欠銀的折子,讓胤祥一起看這個。這折子是滿保與巡撫黃國材合奏的,倒是好消息,為了這事他們也不下三次寫折上奏,終于這次有了定論。胤祥直接看結尾處他們的回應:“尚未補還者,臣等進催俸工銀,務于來年内全部完結,以副明訓。”跟胤禛高興道:“敢對你承諾,那看來是有把握的了。皇上辛苦沒白費。”胤禛面對這折子,心中也約略計算了會兒,笑着摸摸胤祥的頭,肯定道:“是好事。”便在折末筆力溫和地寫下:“亦甚有理。知道了。”
批完折子,料想今日也無人打擾,胤祥與胤禛帶着造化一起,身着常服,去附近又逛了逛。沒有允祿他們,胤禛和胤祥逛起來也更輕松自在。在快要回行宮前,胤祥突發現巷子旁有個小店,門口寫着一個“花繡”的招牌。胤祥不禁好奇,“花繡”的說法隻在話本裡看過,未想到民間還真有其事,自己隻道墨刑才在人身上做記号,怎地還有人願意特地畫麼。而且,再往裡看去還是一個女子在負責繪圖,而那招牌下竟還寫着“唯限女子”。胤祥明白了,女子好美,身上倘若受了些傷,繡上些花樣反而能顯得更美。胤祥正想着,胤禛已是将他牽走了:“王這是看上了店内那手巧的女子?”胤祥看向胤禛,發覺胤禛臉上帶上了一絲特别的妒意,但偏偏不解釋,嘴角彎了彎,乖乖跟着胤禛回行宮。果然,胤禛一路無話。
夜色漸暗,胤祥跑出殿,傳了蘇培盛幾句,蘇公公便遵旨地下去辦了。回到殿内,胤祥蹭到胤禛身邊:“哥哥,你是不是不開心了?”胤禛眉目微挑,隻問胤祥道:“你說呢?你沒有什麼想說的?”胤祥攬過胤禛手臂:“我沒在看女子,看的是那花繡的樣子,那屋子前不是繪了幾張圖嗎?”胤禛方才也不是沒懷疑過,但胤祥不解釋他便更心裡不快了下,所以現在胤祥所說讓胤禛心中那一絲不滿都消散了。
胤祥還是拉着胤禛不放,一句話不說,胤禛隻是問:“還有何事?”胤祥擡頭,宛若孩子:“哥哥你對我态度冷淡。”胤禛捏了捏胤祥的臉:“沒有。”胤祥接着道:“那你幫我個忙吧。”胤禛低頭抱住胤祥問:“什麼?”胤祥趁勢抱住胤禛脖子:“你不是善畫,我想你幫我……”胤禛很爽快答應道:“好。”兩人默契得讓胤祥都微微訝異,他拉近了胤禛和自己臉的距離:“真的?”胤禛點頭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圖案我定。”胤祥心道胤禛眼光好,一定不會不好看,一口就答應了。誰知胤禛又道:“法子我也定?”胤祥心中微微産生不安,但相信胤禛對自己向來愛惜,也一口就答應了。
胤禛滿意,嘴角輕輕勾得幾不可察,讓胤祥倒是心裡更癢癢的。正想着蘇培盛怎麼還沒回來,門外已是傳來怯生生的聲響:“皇上,東西備好了。”胤祥隻心道明明是自己傳的,蘇公公倒又以為是胤禛,難怪方才看自己帶着一點憐憫似的。
不待胤祥說,胤禛便抱着胤祥到榻上去了,輕輕說了聲:“自己脫掉。”胤祥臉噌地就紅了,自己也沒說話哪,胤禛怎麼回事,脫什麼脫啊。見胤禛轉身就出去拿東西,胤祥也便不聽話坐在床頭等,想了一會兒,又覺得為了方便,袍子脫了是可以的,于是先把有些厚的外袍脫去了,再卷過被子蓋住自己。
胤禛端了一個盤子回來,上面放着一個霁藍釉小碗,一個錦地開光花鳥圖盤,盤上分布不同的色料,兩塊長相熟悉的壽山石獅紐的章,還有許多支很細很細的筆。胤祥盯着看,當胤禛走近,将盤放在榻邊,他才意識到那細細的不是筆,而仿佛是針灸用的針,很精細,上還帶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