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需要的,”方黎遲疑地說,“您會不會笑我?應聘怎麼連琴都沒有。”
“我需要的是你的技術,糾結于這些問題就無趣了。”
譚諾的話讓方黎再次怔住,這是怎樣理所當然的謬論?
哪位樂手沒有自己的琴?譚諾明顯是在照顧他的尊嚴。
方黎之前都是用修女瑪麗的琴練習,隻可惜瑪麗回國了,小提琴又很貴,便宜的也要二三十塊,他實在買不起。
本來打算找個借口,忘了或是丢了,總之在樂團借一把通過面試再說,沒想到卻被譚諾率先指出,看來這人的觀察力很敏銳,想騙到他很難。
“那就……謝謝您了。”方黎報赧地說。
“稍等一下。”
沒多久,方黎面前就多了個相當有質感的棕色皮質琴盒。
等譚諾打開,他雖然沒見過多少小提琴,但還是能夠看出這把琴的價值。
琴的漆面閃着棗紅色的光,張揚得耀眼。
不知為何,本自信滿滿的方黎,竟自卑起來。
“有沒有那種公用的琴?這把琴一看就很好,我怕弄壞了……”方黎說。
可譚諾卻沒理會他,而是握住琴頸遞了過來。
方黎抱着琴,好像抱着沉重易碎的官窯瓷器。
“你既然是樂手,又怎會弄壞?”譚諾說着,垂目看了眼手表,“快些演奏吧,排練就要開始了。”
“哦哦。”方黎還是聽話架起琴,那人又問了下需不需要伴奏,他搖搖頭拒絕了。
隻見那人做了個“請”的手勢,方黎便開始了他的演奏。
他選的是巴赫的《g小調第一号小提琴奏鳴曲BWV1001 第一樂章》,他特地做了慢處理,顯得更富技巧。
演奏的同時,他始終在關注譚諾的表情,隻可惜,這人的神色沒有太多變化,看不出情緒。
這讓他有些擔心。
一曲終了,音符仍在方黎的耳中激蕩,而這時,譚諾竟鼓起掌來。
“很好,”譚諾說,“很不錯。”
方黎心裡一顆大石頭總算落了地,看來進團已經穩了。
“譚先生,謝謝您。”
“這把琴就送給你,好好對待他。”
方黎驚訝地無以複加:“這怎麼可以,這一看就很貴,我……”
“收下吧,總是躺在盒子裡,琴也會哭的。”
譚諾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好像方黎不接受就是在虐待小提琴一樣。
“那就……多謝您……”
當話一出口,方黎才察覺到自己竟然有些哽咽了。
這時,譚諾忽然站起了身,方黎見他緩緩靠近自己,不禁挺直了背。
他的心跳得很快,緊張卻也自信。
而那人面帶親切的笑容,顯然是迎接新人的表情。
“你随時可以來這邊練習,我如果有時間也會來指導你。”
什麼?
方黎一時沒有理解對方的意思。
眼看譚諾要走,方黎攔住了他:
“我什麼時候入職?”
誰知譚諾竟笑了:“你的演奏太青澀,很多地方并不成熟,不過天賦還是有的。”
方黎終于聽懂了。
“原來您根本沒看上我啊,”方黎感覺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被抽離了,“那為什麼還要送我琴?是要羞辱我嗎?”
他注視着對方,試圖從那雙漂亮的眼睛裡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鄙夷,畢竟隻要看出這些,他都能說服自己徹底放棄。
然而并沒有,不僅沒有,譚諾的目光竟是那樣的溫柔,暖得好似春天的風。
“你有潛力,隻要肯下功夫,我會幫你的。”
譚諾說完就離開了,方黎追了出去,可看着那人英挺的背影,他竟是半步也走不動了。
他覺得臉頰有些發癢,随手一抹,指尖竟感受到一陣冰涼。
竟然哭了,真是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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