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方黎震驚了,這人竟然不懷疑他蹩腳的謊言??
“我聽劉文說了,你每日練習到深夜,偶爾會留宿在琴房。你如此勤奮我很高興,不過也要注意身體。”
方黎很少被人關心,更何況關心他的人還是譚諾,他開心得當即疲憊全消。
“我沒事,這木地闆挺好睡的,我已經睡習慣了!”
譚諾挑起眉,問:“習慣了?”
完了,竟然興奮得口不擇言,差點把實情說出來。
“啊……”方黎尴尬一笑,“偶爾睡一兩次嘛……所以習慣了。”
譚諾沒有質疑他,而是微笑着說:“既然你練習這麼辛苦,今晚我請你吃飯,算是犒勞一下你。”
“……啥?”方黎一下子犯了難。
今晚要去大世界打工,那個管他們樂手的負責人說了,一次曠工,以後就再也别來了,這個工作是劉文哥好不容易幫他介紹的,而且才做了一周,就算是請假也是不敢的。
“怎麼?”譚諾竟有些不悅,“不願意?”
“不…不是……”方黎絞盡腦汁地想理由。
這可是喜歡的人請客,他真的很想去,可理智告訴他,愛情和面包,現在的他現在有且隻有一個選擇。
“好久沒回孤兒院了,我得回去一趟。”方黎撒了個比較合理的謊。
“你現在離開孤兒院了嗎?”
該死的,這人為什麼如此敏銳。
方黎的笑容僵硬,他發現原來撒謊也是個技術活,要環環相扣,不然撒一個謊,得撒無數個謊去圓。
“也、也沒有……還是可以回去住的,所以我要努力學習,進了樂團就可以搬出去了。”方黎的回應半真半假,好在對方不再懷疑,不然他就真的扛不住要和盤托出了。
“太遺憾了,”譚諾聳聳肩,“那就下次吧。”
“嗯,下次、下次我一定去!”
方黎說完,就發現對方的目光深邃,捉摸不透,他的笑容僵在臉上,尴尬中,他視線亂瞟,最後隻得落在譚諾手邊、那本倒扣着的精裝書上。
“您讀的……是什麼書呀?”方黎好奇地問。
“De Profundis.”譚諾回答。
“什麼意思?”
“自深淵處。”
非常深奧,方黎不是特别明白,也不想在喜歡的面前露怯,就沒有細問。
譚諾在他這裡又待了片刻就走了,方黎坐在地上的床單上,默默回想剛才的一切,隻覺得自己錯過了許多。
可是,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或許還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所以說,無解。
直到傍晚時分,他離開排練廳前往大世界舞廳,這個紙醉金迷的地方,此刻仿佛一隻沉睡的豔麗白狐,微睜着眼睛,準備魅惑迷亂的人類。
方黎從後門進去,換了一身不怎麼合身的燕尾服,然後進了後台。
這裡此刻已經滿是脂粉味,即便天氣已經有點冷了,但畢竟人太多,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每次都熏得方黎發暈。
沒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樂得輕松。
照例找個角落拿出琴調弦,他瞬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往常都是這樣,亂糟糟的演出,後台也亂糟糟的,沒人在意其他人都在做什麼,男男女女都湊在一起聊八卦,時而歡笑時而大罵。
可是不知為何,今天的後台似乎安靜了許多。
不過方黎沒有在意,畢竟别人也并不在意他。
然而今天卻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你,新來的?”
方黎聽到有人在朝這邊喊,卻不知道對方在喊誰。
突然之間,有個身影走了過來,朝他的腿猛地踢了一腳:“說你呢!”
“啊……”方黎疼地蜷起身體,他憤恨地擡起頭,便看到一個壯碩的男人正瞪着自己。
刹那間,他隻想到了一個字,醜。
腦滿腸肥便是形容這種人的,滿臉橫肉,把不好惹寫在臉上。
“我操,你是什麼人?竟然有瑪吉尼小提琴??”
方黎怔了怔,什麼小提琴?這琴很珍貴嗎?
“這琴上百英鎊一把,誰家大少爺跑這兒體驗生活來了??”
對方的話讓方黎更懵了。
“怎麼着?大少爺您是啞巴了還是怎麼着?”那人壞笑着問。
“什麼大少爺,”忽然,旁邊有個人不屑地說,“他是劉文介紹來的,說是朋友。跟劉文那貨色是朋友,怎麼可能是什麼大少爺?”
“哦?”滿臉橫肉的男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方黎一番,随後冷笑着說,“看來,這琴是你偷的了?”
“放屁!别胡說八道!”方黎大罵出聲。
此言一出,周圍立刻安靜了,而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怒氣已經快要從他豬一樣的鼻孔中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