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做了個很漫長、很煎熬,又無比混亂的噩夢。
大約是因為看了棉花糖混雜了衆多元素的劇情跳脫的遊記,洛恩這個夢可謂是光怪陸離,永遠猜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洛恩在這個夢裡四處闖蕩,不知道為什麼,盡管能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非常真實,他就是隐隐地有種直覺,這隻是一場夢,而不是現實。他并沒有因此什麼都不做、耐心等着醒來,洛恩執拗的反抗精神和某種難以言表的危機感驅使着他,在夢境裡不停地戰鬥,不停地前進,仿佛身後就是萬米懸崖,一瞬間的懈怠都可能讓他就這樣長眠不醒。
這個夢的背景是伊利斯,又透着顯而易見的古怪:這是個沒有鸢尾先生,沒有館貓的伊利斯。
非自然世界沒有跟着一并消失,伊利斯在洛恩的夢境中變成了一片沒有真神守護的無主之地。普通人的世界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有不少邪神和犯罪組織盤踞在這裡,從這座城市和居民那裡不斷地榨取能量和資源。沒有人在乎,伊利斯這個小鎮早已被其他真神、乃至整個非自然世界的正派勢力抛棄,但是洛恩像現實世界裡那樣從萊拉尼來到了這裡、他最心愛的朝思暮想的城市,并毅然決然地與這些可怖的勢力鬥争,誓要把他們全部鏟除。
在這一過程中,洛恩覺得愈發地不對勁,這個夢境比他往常經曆過的多了許多細節,時間也遠遠長過了一個普通的夜晚,仿佛現實世界随着他入夢而停滞了一樣。這個地方就像是個真實存在的平行宇宙,他既是外來者,又像是本就屬于這裡似的。洛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難道說,他的直覺和結論都是錯的,這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場夢?
這個猜想一冒出來就在他腦海裡紮了根,時不時跳出來彰顯一下存在感。洛恩心中有幾種猜測:要麼,這是個不太尋常的噩夢,夢境導緻時間觀念錯亂,但是他總會醒過來的;要麼,他因為某種原因進入了一個平行世界,得趕緊想辦法回去,或者他已經沒辦法自主回去;最後一個可能是,說不定現實才是夢,夢才是現實,換句話說,鸢尾先生和館貓從未存在過。
洛恩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噩夢在誤導他,不停地向他暗示最後一種可能。比如噩夢中令人不适的背景設定,比如他鼓起勇氣向他人問起館貓的時候,所有人不悅的反應,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喜歡臆想的精神病人,疑惑中帶着鄙夷,讓洛恩很不舒服。甚至有些邪神和信徒會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醒醒,伊利斯哪有什麼守護者,你在做什麼美夢?甚至有人大笑着說,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人喜歡、不會有人理解的,你就這麼喜歡自欺欺人、把自己想象出的完美知己當作是真實存在的?
好低級的手段,洛恩心想。如果館貓真的不存在,這些人又何必一直強調。
他更确信這是一場特殊的噩夢,洛恩可不覺得自己能在現實中和邪神級别的敵人戰鬥。他隻需要一邊去做自己需要做的,一邊等着夢醒。
說實話,洛恩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畢竟在夢中放棄也不會有什麼後果,他隻是不願向這個令他憤怒的夢境投降。或許過不了多久,洛恩就會改變主意,相信館貓是自己的臆想,甚至受到打擊,不願在這個“真實”的殘酷的世界中活下去。不過,在此之前,在意識還清醒的時候,洛恩會努力抗争下去。對館貓和伊利斯的信任支撐着他的意志。
大約是最近生活太一帆風順,才會做這樣的噩夢,洛恩心想。他可能一直在暗暗懼怕着失去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因為這一切過于美好,美好得不符合他對現實和自己的認知,仿佛是一場終究會破碎的幻夢。但是,洛恩還沒有脆弱到以為自己配不上這份美好,更不會輕易認定館貓這麼個鮮活的靈魂是他虛構出來的。他隻是暗中嘲笑自己别扭的心态。
差不多該敞開懷抱接受你的新生活了,洛恩心想。他想要一份平等的感情、平等的關系,而非獨自感恩戴德、患得患失,被另一個人照顧呵護着,總是需要來自另一方的安全感。洛恩相信館貓也是這樣認為的。這樣的成果并非一蹴而就,但是他會不斷建立自信、做出努力。
洛恩受困于噩夢,心底的信念卻再沒有動搖,他義無反顧地投身于戰鬥,為了館貓,為了伊利斯,為了他自己。這噩夢好像永無止境,他無法自然地掙脫出來,隻能自己開辟出一條路,把擋路的敵人一一清除幹淨,争取把這個虛假的試圖蒙騙他的世界徹底粉碎。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得以和占據伊利斯的最後一位邪神面對面。
就像是布利和狼他們在雪山頂的決戰似的,洛恩這樣想着,忽然想到了什麼。
難道說…這是一場磨練嗎?難道他瞞着館貓偷偷進入了磨練機制,又失去了部分記憶?洛恩不相信自己會那樣做,他不是那樣的人,即使得到了館貓的許諾,正是因為得到了許諾,他根本沒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所以,為什麼呢?這究竟是什麼?
洛恩絞盡腦汁地思考,卻回憶不起做這個噩夢之前的太多細節。果然還是一場夢而已,也不知道在夢裡積累的戰鬥經驗算不算戰鬥經驗。洛恩對自己的這一想法感到好笑,就像小孩問起在夢裡複習能不能應對考試似的。
總之,洛恩對這個夢已經感到很不耐煩了,他想快點解決戰鬥,想辦法醒過來。他和最後一位邪神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惡戰的過程中,洛恩的每一次攻擊都帶着對這個噩夢的厭惡鄙夷和不耐,也帶着對自己的怨氣,仿佛在以發洩的方式暴打一隻巨型沙袋。邪神實力很強,但遠沒有現實世界的邪神那麼強,不然洛恩這個級别的實力不會有一點勝算。洛恩對自己遭受的傷害沒什麼感覺,隻是像是失去理智似的瘋狂發出攻擊,完全沉醉于這場戰鬥,又像是被自己的情緒完全魇住了,陷入了憑着本能作戰、不再願意仔細思考的境地。即便放棄思考,洛恩也是照樣固執又兇殘,最終他自己遍體鱗傷,卻還是憑着現階段掌握的法術将最終邪神斬殺。
難以抗拒的疲倦和疼痛籠罩了他,洛恩的精神明晰了些許,感覺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可不能死啊,在這個奇怪的夢境裡死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更奇怪的事情。可是洛恩阻擋不住靈魂層面的虛弱,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像是再次入睡了一樣。
請讓我醒過來,洛恩在内心暗暗祈禱,請讓我回到那個正常的、我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