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木山為老不尊,竟然直接在宴七的信尾添了句話:相夷,是為師,你好久帶小顧回來正式拜見我和你師娘,為師等這杯敬師茶等了快兩年了,你咋還沒把人拿下,真是沒用的東西。
李蓮花眼眸輕顫,要不是顧辭君在他面前,他非得把這封信紙撕了,揉成團扔進火盆,毀屍滅迹不可。
什麼人啊,有漆木山這樣的師傅嗎,什麼叫他沒用,這不是…這不是一直在努力中嗎?
李蓮花想着,幽怨的看了眼顧辭君,将人看得莫名其妙。
“是師傅饞你釀的酒了,讓我們來年春來時回去的時候給他帶些回去。”
片刻見,李蓮花便想到了說辭,将此事囫囵過去。
“這事呀,簡單,我寫信讓人去将院裡埋着的酒挖幾壇子出來,送去便是,不用等來年。”
“别…不用這樣麻煩的。”
李蓮花趕緊攔了下來,顧辭君這酒送出去了,在漆木山看來豈不是變相認為兩人好事将近?
可事實上呢,這兩人間還隔着層窗戶紙,這人都還沒追到手呢,這敬師酒可不能莽莽撞撞的就送上去了。
“為何?”
“師娘不讓師傅喝酒,将師傅的酒藏了起來,師傅才找上我們的,這要是送酒去了,那豈不是要讓師傅這些日子的努力白費了?”
“額…你說的在理,那便算了吧。”
李蓮花如此推搡,顧辭君也慢慢悟出來點什麼,看來這信裡寫的八成和李蓮花口中所述的沒有半點關系,但顧辭君也不會拆穿李蓮花。
“阿君,雪停了。”
李蓮花見顧辭君不在追問,暗自松了口起,看了眼虛掩着的窗,透過預留的口往向窗外,發覺天晴了些,下了一夜的雪,停了。
“咦,真的耶,走,相夷,我們出去堆雪人。”
顧辭君幾步走到窗邊,推開窗,寒風伺機卷入,吹散了一室暖意,讓人的大腦瞬間清醒起來。
窗外,銀裝素裹,白色覆蓋了整片天地,純潔不染塵埃的素白蓋住了大地原本的樣貌。
李蓮花起身,将挂在衣架上的貂毛披風拿起,附在顧辭君肩上。
“穿着吧,北地不似南邊,雪冷的很。”
“嗯,你也披着。”
顧辭君将另一件披風取下,蓋在李蓮花身上,很自然的牽起他的衣袖,拽着人就要撞進雪地裡。
李蓮花順着他的力道,跟在顧辭君身後,一同踏進純白之地。
他看着顧辭君勤勤懇懇的堆起一顆小雪球,然後将雪團圓潤了,然後在周圍試着滾了兩下,發現能滾動後,顧辭君便推着雪球從這頭滾到那頭,又滾回來,往返了幾次,雪球越來越大,終于有資格能做成雪人的身子。
半個時辰後,顧辭君拍着兩個堆好的雪人的腦袋,開心的對李蓮花說道:“不錯!這兩個就是我們做的門将,任他妖魔鬼怪不敢來犯!”
顧辭君活潑的像個孩子一樣,大概是他兒時從未有過這般快活的時候,如今有了機會,那點被時間掩蓋的小童趣又被釋放了出來。
李蓮花一直陪在他身邊,看着他高高興興的模樣,心裡也是高興的,但他更多的是心疼,他想,他會和顧辭君一起将那些顧辭君從前求而不得的事情,一樁一件都完成了,用他們兩人的回憶去填補過去的遺憾。
晚上泡了熱水澡喝了姜茶驅寒的兩人,回到自己的屋裡就寝。
李蓮花做了個夢,在夢裡,他回到五六歲時,也是這樣一個下雪天,鄰居家的小孩邀他出門打雪仗堆雪人,兩個孩子玩的很開心,要離開的時候,那個男孩把圍在他身上的圍巾取下,給雪人圍了上去,李蓮花聽到他說:“雪人,晚上也會冷吧,這樣就不冷了。”
白白的雪人的脖頸圍着一抹紅,在素色的天地間變成了最亮眼的景色。
李蓮花從夢中醒來,樓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披上外衣和裘袍,敲響了顧辭君的房門,顧辭君一手拿着一丈紅綢,一手打開房門。
“阿君,你這是?”
“相夷,你這紅綢應該沒用吧。”
李蓮花看着顧辭君手裡拿着的,正是那年他意氣風發時,答應了顧辭君在“江山笑”舞劍賠罪時系在少師劍柄上的紅綢,挑了挑眉。
這東西怎麼被翻出來了…他本來是想拿着紅綢重現那年風姿,然後…向顧辭君表明心迹的。
李蓮花為了這事,在路過四顧門時特意趁夜深翻進了自己從前的寝居,從壓箱底裡把這紅綢翻出來的。
其實這紅綢一直就在李相夷手裡,并沒有像當年市井傳言般被送給了喬婉娩。
“你要它幹嘛?”
“哦,我尋思着,那兩個雪人晚上應該會冷,給他倆備的圍脖。”
“那…你拿去用吧。”
李蓮花聞言,愣了一瞬,顧辭君的話,和他夢中的小男孩的話重疊,他倆的樣貌也在這刻重疊,原來…顧辭君就是夢中的那個男孩。
顧辭君笑了笑,燭光下,他眼底的滿足和歡愉一絲不留的闖入李蓮花的眼眸。
紅綢送雪子,為搏美人笑,足矣。
至于旁的什麼,都留給明日憂愁吧。
顧辭君搭了件外袍便抱着紅綢下樓,要出門給兩個小門将穿“新衣”,李蓮花跟在他身後,由着他胡鬧。
他這樣很好,他們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