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不住風筝線,擔心風筝的離去,擔心風筝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傷。
他想,她總是這樣。
好似不斷地在與他們建立連接,卻又自顧自地将線拉遠,讓那脆弱的線愈發沒有存在感,愈發纖細得容易被掐斷。
騙子。
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一直在指責他們抛棄了她,可再也沒人比他還要清楚,是她總是在抗拒他人的深入。
騙子。
說什麼等她弄清楚那些謎團,會主動來告訴他,明明就是再一次推開了他。
騙子。
他握緊手中的真刀,放棄了防禦,隻一味地攻擊。
就像是回到了那個夜晚。
他的思緒不可控制地回到了那個夜晚。
那一個将他們分割數年的夜晚。
明明不會水,他卻毫不猶豫地跳入河裡去追尋她。
可是無情的河流淹沒他的身體,将她沖走他的身邊,無論怎麼努力,他伸出的手都甚至碰不到一抹衣角。
他抓不住她。
絕望的河水像無法阻擋的命運裹挾着她離開,留下他掙紮中被水草纏住,被沖刷走了那不顧一切的勇氣。
騙子。
他再一次硬吃下夜兔的攻擊,明明心理想的完全是另外的事,表面上卻還是回應着鳳仙的問題,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他想,說好的一直一直,都會陪在他身邊,這個承諾從那次失約開始,就被她抛棄了。
所以,他現在很生氣。
理智告訴他,那個陌生的男人一直呈現保護她的姿态,即使她現在不明原因暈過去了,但有那個人在,至少她可以及時就醫,不會有什麼事。而他現在更重要的,是與鳳仙周旋,拖延時間,等到上方被打開,等太陽升起。
然後——
他冷靜地将自己的怒火剝離出來。
然後,他會找到她,再也不給她躲避逃跑的機會。
砰。
首先是一道裂縫,然後有光争先恐後地洩下來,天空終于被展開,此行終于進入尾聲。
接下來,就不用他出場了。
“呀,還真是精彩呀,武士先生。”
輕浮的聲音由遠及近,聲音的主人一躍而下,在觀賞完夜王鳳仙的落幕後,這位目的不明的觀衆終于走上舞台。
“你的氣息在中途發生了相當有趣的變化啊。”
他的呆毛在風中一搖一晃,話語中毫不掩飾他的興味。
“你一定殺過很多人吧,真想和那時候的你打上一場。”
他眯着眼笑嘻嘻的樣子,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純良的陽光少年,叫人一點也想不到他會說出那樣血腥恐怖的話語。
他完全沒有為一旁主角上演的劇情投去半分注意,在以前鳳仙還是他想要打敗的對象,但在他認為鳳仙已經因為酒和女人變弱了的如今,他着實已經失望,不再感興趣了。
因此,他才會在劇情收尾的現在,去勾搭已經退場的“打手”。
隻可惜他媚眼抛給瞎子看,自說自話大半天,也隻得到人家的一個淡淡一瞥。
他也并不氣餒,反而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賣萌一般地歪了下頭。
“啊對了,你認識那個暈過去的女人吧。”
他睜開了眼睛,眨了一下,然後又像是沒發現身上驟然被冷冽視線般火上澆油。
“雖然她現在很弱,但既然是那個人的孩子,那我還是蠻期待她的變化的。”
然後他頂着坂田銀時冰冷的視線,毫不受影響地轉頭看了一眼和自己長相相似的神樂。
“我這個妹妹不中用,但拜托你了,盡量讓她變強吧。”*
“還有你也多修行一下啊。”*
他看出來了,盡管這位銀發武士氣勢逼人,有着浴血的過去,但現在怎麼說呢,像是經久不用的刀劍被翻出來重新打磨一樣。
不過沒關系,對于強者,他有十足的耐心。
說罷,自覺沒什麼事了的神威一個轉身,準備離開。
“喂,你!”*
見狀,坂田銀時下意識出聲阻攔他。
“我這人願意把喜歡的小菜留下最後再吃。”*
神威停住腳步,補充道。
“就是說我喜歡你小子。”*
“好好治療哦。”*
“嘛,雖說應該會發生很多事,可别死了哦。”*
他回眸,睜着一雙寶藍色的大眼睛。
“撐着我來殺你為止。”*
然後轉回頭背對着他們往屋檐邊緣走。
“再見喽,武士先生。”*
最後一個跳躍,消失無影。
“等等,神威!神威——!”*
隻留下神樂焦急不甘的聲音回蕩于此,而坂田銀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