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兩邊各自擺列了幾組鏽色的網格架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樣的雜貨和不知名的零食,空氣中有隔着包裝袋的油脂與灰塵混雜的氣味。
牆上釘了台電視,裡面播着電視劇,王姨坐回椅子,接着劇情擡頭看得入迷。
程澈說些客氣話:“又麻煩你啦王姨,真是不好意思。”
邊說他邊從網格架子上拿了幾根火腿腸,想了想,從桌下抽了個硬殼厚本子。
旁邊的玻璃櫃裡有各式的煙盒,他淡淡掃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将火腿腸和本子一并握在手裡,掏出手機掃碼付了錢。
王姨擺擺手,抽空看他一眼後又轉過去看向電視,聲音落過來,很利落:“哎喲客氣什麼,早點回家吧。”
程澈拿着東西出了另一側的門。
這個對通的門縮短了程澈至少十分鐘的回家路程。
另外,這條街離清野四中也近,程澈隻要再穿過兩條巷子,就可以攔到每晚必去巅峰網吧開黑的張決和王虎。
他把厚本子在手心卷着握住,站在網吧必經之路的巷口等人。
盯了好幾天,這個時間點最合适。
巷子沒什麼人,該放學的都放學了,吃完晚飯孩子基本都在家寫作業,不會出來玩,上班的也也基本都回到了家。
天還是熱,晚上連遛彎的人都少,巷子裡偶爾竄出條毛發淩亂的流浪狗,在垃圾桶旁邊湊一會就走了。
程澈看了眼手機,七點了,天要黑了。
速戰速決,沒人看得見。
這樣等了一會,程澈才遠遠看見一顆反光的腦袋和一枚黑溜溜的炭塊從巷尾過來了,兩人應該是剛從哪吃完飯,壓根沒注意到電線杆後站着已等候多時的程澈。
兩人經過程澈時還在讨論一些低質下.流的話題,嘻嘻哈哈間隻見電線杆後突然竄出一道黑影。
接着就有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硬物砸到了光頭的腦袋上。
一瞬間,張決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扯着嗓子慘叫一聲,雙手捂住腦袋,嘴裡罵:
“我艹?”
旁邊的王虎先反應了過來,幾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程澈的衣領,右手握拳就要揮出去:
“你他媽有病?想死?活膩了?”
王虎的力氣很大,程澈斜過身用力躲開,衣領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書包早被他從肩上取下,單手拎在手裡,此時他将書包在空中掄起來,巧妙用力,一書包結結實實地甩到王虎身上。
王虎身上挨了盛滿了書的重重的一書包,沒站穩向後倒着退了幾碎步。愣在那喘粗氣,整個人愣了會,嘴裡罵得比先前更髒了:
“我真是草了!哪兒來的傻比我k,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
鞋子裡的沙沒有倒,程澈這會才覺得疼,但他無暇顧及。
他隻記得憑本能麻木地出拳,再躲開迎面而來的拳,衣領被兩人中的哪個揪住,他也沒去注意。
呼吸跟不上,天旋地轉,混亂中臉上挨了誰的一拳頭,嘴角火辣辣地疼。
最後他翻身騎在其中哪個人的身上,一拳一拳地朝那人掄去,嘴裡冰冷地一遍遍反複念:
“知道為什麼挨打嗎?離我妹遠點,聽見沒?渣滓,再有一次,我殺了你,問你聽懂了沒,應該怎麼說?啞巴了是嗎?說話。”
直到旁邊驚恐的王虎死命抓住他的胳膊,帶着哭腔喊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程澈才猛地停下,他轉轉腦袋,看身下鼻青臉腫的光頭,手一松。
“咳咳——咳!我錯了,錯了…”
充血的胳膊突然卸力,他終于覺出來酸脹。
程澈站起身,張決喘着粗氣從地上打着滑爬起來,扶着牆幹嘔,恨不得把内髒都給嘔出來。
兩人見了怪物般,看都沒敢再看程澈一眼,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程澈閉着眼靠在牆上好一會,才慢慢站起來,他低頭看躺在地上的書包,并沒有立即去撿。
他控制不住地發着顫,好半天,程澈把手伸進褲兜裡,手不太穩地掏出個煙盒。
煙盒差點掉在地上,他定定神,從裡面掏出最後一根,将煙盒扔掉。
上下摸摸身子,沒有。
目光落到角落縮皺的書包,程澈蹲下去,從側面掏出個打火機。
煙是從程赴那偷的,打火機也是。沒有小賣部會将煙賣給他,當然他也不會去買。
一個虛僞的空殼,沒有盡頭的一天一天在身上越套越牢。哪個全校第一會去商店裡買煙?這不合邏輯。
也不合理。
太過完美的瓷器,一旦受力,哪怕隻是一個細微的觸點,但已足夠尖銳,足夠碎的萬劫不複。
程澈不能讓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