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愣了下,這才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确實不正常,燙,耳朵也燙。
他沒立刻回答,心說,關你什麼事兒,你怎麼這麼愛關别人的事兒?
再張嘴是帶刺的,壓着聲音:“死不了。”
按理說兩人算是正式撕破臉了,撕破臉就要有撕破臉的态度。
賀遠川看了他一會,直到快把程澈給看毛了,才把頭轉回去。
搞什麼。
他們倆很熟嗎?明明中午才剛打一架,這人還惡劣地要挾他幫着補課——給一個每天豬羔子般昏天黑地睡覺的人。
下午是地理課,連堂上,上到一半,有老師敲門進來,抱了幾摞厚卷子發了,說是假期作業,七天假回來的第一節課就收。
班裡哀嚎聲一片。
這種課本來就比較廢腦子,好一會卷子終于發完了,地理老師為了趕進度,争分奪秒地朝下講,下面除了前幾排在苦着臉聽,剩餘的都在開小差。
程澈撐着腦袋盡力聽,這塊的内容他提前看過,老師講的知識點在腦子裡再重新架構一遍就可以了。
外面雨将下未下,偶爾炸幾個雷,班裡人多,陰雨天空氣不流通,悶的很。
雷打的突兀,一響班裡就和炸窩一樣躁動,地理老師是個老頭,個子不高,有點像魔法電影裡的小精靈。
底下一吵,地理老師就拍講台,說:“幹什麼幹什麼呢,外星來的都沒聽過打雷是吧?再吵吵給扔外面去了啊,聽個夠!”
等班裡安靜了點,地理老師把手裡粉筆往講台上一扔,意有所指:“國慶回來就年級章測了,我看這一個個上課,頭埋在桌洞裡當鴕鳥的,到時候能給我考幾分。”
頭埋在桌洞裡當鴕鳥的劉俊和王杉他們幾個,上午才被英語老師指出去罰站,下午幾個人又在後排把牌掏出來了。
“誰再偷牌誰孫子啊,孫子陽,我他媽話還沒說完呢,手裡牌放下!”劉俊咬着牙說,說完就感覺腦袋熱,耳朵也熱,好像是被罵了。
班裡的悶味混合着門外飄來的若隐若現的土腥味,一打雷周圍就鬧哄哄的,程澈的眉不自覺地蹙着,身體往一塊縮。
他感到冷,同時也覺得心煩意亂。鼻子呼不上氣,他就微微張開嘴吸氣。
他們這邊的窗戶沒開,嚴絲合縫地關着。
餘光看見賀遠川坐着,書本下蓋着個發亮的東西,應該是在玩手機。雖然沒聽課,但也出奇地沒有睡覺。
劉俊他們幾個嫌熱,往這邊看了眼,趁着地理老頭轉過身在黑闆上寫字,壓低嗓子朝斜前方喊:“喬稚柏,好熱,開點窗——”
喬稚柏聽見了,朝後比了個OK,伸手要去開窗。
這窗戶很寬,他和賀遠川的位置剛好順着一人半面窗,從哪邊都能推得開。
手剛貼上窗戶,就聽見身後坐着的賀遠川說:“别開。”
喬稚柏手停住,回頭問:“怎麼了?”
他認為賀遠川應該是有什麼十分重要的理由。
這扇窗平時基本都是大開着,能從外向教室裡吹點風,今天回來看見窗戶關着,他還奇怪,以為是做值日的哪位順手給關上了。
“冷。”賀遠川頭沒擡。
“你冷?”喬稚柏震驚了,确認般又問一遍:“今天三十二度。你冷?”
“嗯。”賀遠川答得幹脆,手在書下劃着手機屏,不知道在刷什麼。
喬稚柏想把手裡的書扣他頭上。
賀遠川不知道犯哪門子神經,喬稚柏沒招了,正愁怎麼和劉俊他們說,賀遠川手向後一扒拉,給虛掩着的後門打開了。
風從後門進來,吹向正對着門的幾個大男生。劉俊他們幾個無所謂是開窗還是開門,反正橫豎有風就行,不熱就完事,況且門開着風還大些呢。
吹進來的風驅散了班裡悶着的空氣,程澈感到頭腦短暫地獲得了清明。
他和賀遠川的課桌離後門稍有些距離,風斜着進來,倒是吹不到他。
程澈擡眸看了眼賀遠川,這人在很專心地玩手機,書被壓着胳膊下面,不知道翻的是哪一頁,反正不是老師說的這頁,看着是很後面的内容。
隔着褲口袋的手機震動了下,程澈沒管。
身邊的賀遠川摁滅屏幕收了手機,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書和筆,劃拉出一片區域,準備趴下去睡了。
剛趴下去,胳膊就被人拍了拍。
他不耐地轉過頭,見程澈端着一張燒紅了的臉,看着有能一頭栽地上去的疲憊,臉上卻挂着笑,聲音不大:“起來,聽課。”
笑裡有三分的情真意切。
賀遠川盯着這張紅臉。
哦,搞了半天,在這等着他呢。
地理老師的聲音拉大了些,正講到幾類重要氣候形成的原因:“地中海氣候——啊,和本人的發型是一個名字,但!”
底下學生笑,有嘴貧地接話:“老師你是地全海!”
笑聲更大了,淹沒了地理老頭的控訴。
賀遠川看着程澈,說:“你管我。”
周圍人聲嘈雜,程澈提高了點音量,說:“既然叫我幫你補課,我就當你想好好學,那上課就得好好聽。單純靠我補,補到下輩子你都還得高考,因為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