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川盯着他看,好半天才說:“聽不懂,頭疼。”
程澈說:“多聽兩天就不疼了。”
臉被盯得熱,程澈看了眼賀遠川:“總之好好聽,放假回來章測,你有不會的再問我。”
賀遠川拉長聲音哦了聲,問:“我從哪問。”
“回來再問。”
“那假期呢?”
程澈擡頭看他一眼,問:“假期你有寫過作業嗎?”
“這次寫。”賀遠川說,“不是叫我好好聽?”
程澈想,哦,寫,關我屁事。
他夾槍帶棒:“那你寫呗,寫字總會吧?”
“加個微信吧,”賀遠川說,“有不會的我拍照問你。”
程澈腦海裡閃過那個黑色頭像的“-”,所有信息都空空如也的賬号。
程澈想都沒想:“我沒手機。”
喬稚柏回頭問:“你倆嘀嘀咕咕地在說什麼啊。”
程澈擡了點聲,露出笑容,不知道是想惡心誰:“沒什麼,我問他題目呢。”
喬稚柏看了看兩人,把頭又轉了回去,心想這兩人都有病,一個三十二度天說冷,一個年級第一要問賀遠川題目,賀遠川他配嗎?
“班群裡有個人昵稱叫程澈,”賀遠川揚眉,壓低聲音湊過來問:“你認識嗎?”
“我爸。”程澈面不改色心不跳。屈指可數的幾聲爸,全是在外人面前叫的。
“你爸沒用工藤新一做頭像啊。”賀遠川笑了,不知道是想起什麼了,無聲地笑了好一會,後面跟了句沒頭沒尾的:“給你爸買的?”
程澈的臉迅速沉下去,教室裡刷的一亮,外面打了個閃,緊接着嘩啦啦的雨傾斜而下。
下大雨了。
“程澈,你手機揣褲口袋裡呢,”賀遠川笑淡了下去,說:“我都聽見震動了。”
他死死盯着賀遠川,太陽穴一凸一凸地疼,沒兩秒就聽見放學鈴響了。
前面的喬稚柏迅速背上書包,轉過身喊:“快走快走,王叔來接我,把你捎上,快收東西,一會又要堵了。”
喊完轉頭問程澈:“程澈你怎麼回?外面下大了,我把你也捎上吧,一腳油門的事。”
這會他才發現程澈臉紅得不大正常,問:“沒事吧,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程澈收回目光站起身,說:“沒事兒,有點感冒,謝謝啊,我帶傘了,你們回吧。”
他沒帶傘。上午出門走的急,昨天也沒看天氣預報。
但一想到要和這人一起坐在密閉空間的後座,程澈就感到渾身難受。
賀遠川收拾好東西,沒等他說話,程澈就閃到一邊讓出空。
賀遠川頓了頓,沒吭聲,擡腿跟着喬稚柏出了門。
教室裡的人很快走光了,有幾個值日的很快做完值日鎖了教室門,程澈在一樓檐下站着等了會。
雨勢絲毫沒有見小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瓢潑的雨從雲裡傾直向下洩。有幾滴濺到他的腿上,程澈睨着腳邊的雨點,背着書包向後退了退。
幾個值日的經過他,問:“沒帶傘啊?”
“啊。”程澈笑笑。“我等會。”
值日的也沒帶傘,說:“跑回去得了,當洗個澡。”邊說邊往雨裡跑,一邊跑一邊喊:“啊啊啊,爽!”
程澈怕下雨,說出去還挺丢人,雨有什麼好怕的?但他就是怕,哪怕是這潮濕雨水混雜土腥味的空氣鑽進他的鼻子裡,都不大舒服。
更别說淋雨了。
他靠牆蹲着,看校園裡的人逐漸越來越少,連堵着的校門口都暢通了,直到零星的幾個人都看不見了,他才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擡頭看天上的烏雲。
烏雲沒有飄走,雨也還是沒見小,像是下不完了。
他歎了口氣,打算去水房接瓶水再吃點感冒藥,門衛大爺通常最後還會來學校轉悠一圈,确認各個教室都沒人了才會下班。
程澈打算到時候問門衛大爺借把傘。
他錘錘剛才蹲得發酸的腿,準備往水房去,剛轉了個身,聽見身後有人喊他:“程澈。”
程澈回頭,一個東西被抛了過來,他條件反射地接住,低頭看,是一把傘。
早已離開的賀遠川此時站在走廊的另一邊,程澈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悄無聲息地出現,像是借走了哆啦A夢的任意門。
程澈怔怔地看着他,握住傘的指尖發白。
恰時吹來陣風。
那片烏雲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