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走?”程澈握着傘好半天,才像終于回了神,開口問。
“東西落了,回來拿。”賀遠川說。
程澈看着他:“教室門鎖了。”
“嗯。”賀遠川點頭,“我看見了。”
程澈不說話了,賀遠川也沒有往前,中間隔着個幾人的距離。
“你沒帶傘?”賀遠川又問。
程澈移開目光,嘴硬,聲音發幹:“帶了。”
“帶了還蹲這兒,賞雨是吧。”拆穿的不留情面。
程澈說:“你管我。”
“傘你拿回去吧。”賀遠川偏頭看了看天。
那片烏雲往東邊去了,雨在慢慢變小。
“那你呢?”程澈停頓一下,問。
總不能有他把傘拿走,讓别人淋雨回家的道理。
“我還有。”
“哪兒還有。”
賀遠川站着看他會,還真從書包裡掏出把傘來,新傘,底部墜着個吊牌,說:“回去吧,吃點藥。”
程澈心裡某塊像是被掐了一把,有點發酸發脹,又有點疼。他皺着眉,說:“别搞得跟我們很熟的樣子。”
“不熟,回吧,我也走了。”賀遠川并沒有生氣,語氣尋常,甚至難見的柔和,有點像是在哄小孩。
程澈不吭聲,隻是垂眸看手裡的傘。
賀遠川走到屋檐前,啪地彈開那把新傘,回過頭看他一眼,說:“微信通過下,程老師。”
說完也沒等程澈回應,撐着傘踏入雨中。
程澈看着賀遠川越走越遠,最後變成一個小黑影,出了那道鐵門。
他掏出手機,解鎖摁開,頂部通知欄果然有條消息。
“-”申請添加您為好友。備注欄裡是空的,一個字也沒有。
程澈手指頓了頓,這屬于吃人嘴短,他想,隻是同意加個微信而已。
門衛大爺舉着把大傘過來,待看清這邊站了很久的人後,說:“怎麼又是你,程澈,你怎麼還沒回家?”
“就準備走了。”程澈笑笑,把手機裝回口袋,撐開手中的傘,“大爺再見。”
門衛大爺擺擺手,收了傘往空教室去,邊走邊往後留話:“這會雨小了,快回去吧,一會還有的下。”
程澈舉着傘出去了。雨确實小多了,烏雲離開了的緣故,天色比方才要亮些。
六點多了,又是雨天,學校附近看不到幾個學生了。
丢了什麼東西呢,要頂着雨下車跑回來拿。
程澈走得很仔細,也很快。
聽力和觸覺都在雨中因為焦慮變得敏銳,左邊車摁了聲喇叭,右邊孩子在哭,雨滴在傘上打出的聲音,濺到褲腳上的水漬。
都讓程澈覺得不舒服。
他将傘柄握得緊緊的,隻看腳下的路。
一直走到熟悉的小巷裡,趙慶在小賣部裡看電視,放的應該是體育頻道,程澈能聽見裁判吹哨子的聲音。
在紅色鐵門前站定,他掏出鑰匙開門,雨水避無可避地順着傘沿落到他手上。
程澈閉了下眼,頭腦空白,他無法冷靜地找到開門的鑰匙。
不知道有沒有人在家,他不想與程赴打照面,江蔓可能在打牌,江河耳朵不好,敲門也聽不見。
他倚着牆擡手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門從裡被人擰開了。
一個紮着小揪的腦袋探出來,擡頭一下就看見了門外站着的程澈,登時睜大了眼。
程澈今天一整天都沒回來,平時很少有這樣的情況,今天從下午開始就下雨,江河在心裡越來越擔心程澈,但她自己又不能出遠門。
她就撐着把小花傘,每隔一會就開門出來,看看巷子裡能不能看見程澈的身影。
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沒有看見程澈。
江河睜着大眼睛啊了幾聲,看着很激動,把手裡的小花傘往牆上一靠,刷地拉開門。
她一把拽住程澈的胳膊往院子裡拉。經過客廳時,程澈這才聽見被雨聲蓋住麻将聲。
今天估計是因為下雨,能來的人不多,江蔓就湊了個數,坐在牌桌那正摸牌。
他聽見桌上有人問:“外面那人是誰啊。”
左邊那人透過小熊門簾,探頭往外面經過的兩人身上看了看,低下頭說:“哦,程家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