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止兩秒,薛雲森才說出自己剛剛看見的人是誰:“我在前台遇見Leo了,韓國TIV隊的中單。”
紀閑臨握筷子的手指一緊,臉色煞白。
“......Leo?”
韓國TIV!他放下筷子,手掌緊緊交疊蓋住膝蓋,右手的傷疤明明早已愈合,此刻卻猝然作痛,連接融入皮肉的縫合線仿佛消失,血液從中翻出,沁在出了一層冷汗的手心。
手指靠得越攏,痛感就越明顯,紀閑臨就越難以平靜,折磨他一年多的噩夢突然在耳邊具現,他無論如何,都沒法立刻平靜下來。
韓國TIV戰隊每一個人的臉,時至今日,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根本沒辦法忘記,他忘不掉,兩個人把他按在潮濕的木闆上,一個人捂住他的嘴,而Leo拿着一把刀,割斷了他的手指。
他們談笑着,五個人輪換,斷了紀閑臨右手每一根手指!他在雨夜深巷中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感受到木闆倒刺紮進掌骨的疼痛,眼裡的憤怒,不甘,絕望,沒人能看到,連斷送紀閑臨職業生涯的人也看不到,懸在頭頂的傘,擋住一部分雨水,擋住全部的月光。
紀閑臨沒有及時就醫,紀盼的車禍意外而至,他急忙趕回國,什麼都沒說,他已經恍惚了,猶如一具行屍走肉,穿着淋濕的衣物趕上回國的航班,站在空蕩蕩的回廊,接二連三的變故,讓他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他甚至忘記怎麼去哭,去流淚。
因為淋雨而發燒暈倒在醫院,醫生護士忙前忙後為他打點滴包紮右手,連着做肌腱修複手術,紀閑臨沒有打麻藥,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手機一直處于關機,外界鋪天蓋地的言論發展到何種境界他一點都不知道,他仿佛已經被淹沒,看不到彼岸,抓不住浮木,四肢百骸仿若灌入鉛銀,成了一個死人。
直到醫生将紀盼手術成功的結果告知于紀閑臨,他才覺得冰冷的軀體在漸漸回溫,包括痛苦,絕望的,慶幸的,漫無邊際的情緒回遊,紀閑臨想起來,自己還活着。
他還活着啊。
胸脯重重起伏一陣兒,眼眸的酸澀伏低而去,紀閑臨回過神,薛雲森站在旁邊,神色關切,也有茫然無措。
薛雲森并不知道當年害他手受傷的人就是TIV戰隊,其實呂華年也不知道,他誰也沒說。
“怎麼了?”薛雲森看到紀閑臨驟然冷下來的臉,嗓子眼都在跳,以為是因為當年的事情。
紀閑臨棄賽回國,TD沒有替補,短時間内沒有招到新打野,失去參賽機會,而TIV一騎絕塵,拿下冠軍。
“沒事,吃飯吧。”紀閑臨拿起筷子,悶頭吃飯,和平常一樣。
薛雲森将信将疑,沒有多問。
飯桌變得十分沉默。
怕薛雲森聯想到不好的,紀閑臨主動接起上一個話題:“呂華年也在這吃飯。”
“真的假的啊?呂華年也在這吃飯?”薛雲森是真的忘記了這茬,“他看了微博帖子特意來找咱的?”
也不是沒可能,在這裡遇見太扯了,戰隊基地和茶餐廳之間并不近,大老遠跑來這裡實在是蹊跷。
“可能真是來找我們算賬的。”紀閑臨不鹹不淡道。
薛雲森不以為意:“你害怕啊?早幹嘛去了,他要是真的來找我們,我還求之不得呢,痛痛快快吵一架打一架最好了,我吃飽飯渾身勁兒,正沒處使呢。”
“那以前找你到網吧單挑,你怎麼打了三把就跑了?打遊戲比打架累?”紀閑臨道。
“那能一樣嗎?打架我好歹可以占上風,靠自己的力量痛扁對手,跟你單挑,”薛雲森切了一聲,“我特麼那是自找苦吃,一點勝算都沒有。”
回想當初,網吧兩夥人圍過來看他們兩個單挑,薛雲森輸的體面又狼狽。
“你不弱,就是找錯了對手。”紀閑臨挑挑眉,言語裡是淡淡的得意。
薛雲森聽到這話,沒忍住笑出來,他不敢相信這是紀閑臨說出來的話,太含蓄!
換作以前的紀閑臨,保不齊就是一句:巅峰賽前十誰單挑赢得過我紀閑臨?菜就多練,别為自己找借口,我上巅峰第一拿世冠的時候,你上鑽石了嗎?
太傲氣。
傲氣的人吃完擦嘴,問:“你退役後打算去幹什麼?”
“我有粉絲基礎,可能會去星邈直播聯盟吧,也有可能找個穩定的工作幹幹。”薛雲森道。
“我記得你是二本畢業?”
“二本畢業又咋了,找工作太難了,之前還不是在網吧當服務員混日子,後面被你拉去打比賽,我可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把那工作辭了。”薛雲森搖搖頭,笑,“雖然打比賽賺了不少錢,但總歸是不安穩的,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