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閑臨聞聲回頭,卻見站在後方的簡誠周不知何時站在了庭中央——站在了證人的位置。
他是簡誠周?
正對着,紀閑臨能清楚看到簡誠周繃緊的側臉,因喉結滾動淩冽的輪廊,張口說話的聲音,高挑的身形,哪個地方都沒法和當初站在巷口瘦弱的小孩相匹配。
怎麼會是簡誠周?怎麼能是簡誠周見到他所受的屈辱,他最狼狽不堪的時候,怎麼能讓他的愛人看到?為什麼要這麼捉弄他?非要這麼羞辱他嗎?
老天爺,你哪裡看不慣我,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胸腔疼得無法呼吸,紀閑臨攥緊拳頭,雙目猩紅,敞亮的大廳,他隻能看到遠處的簡誠周,所有聲音都變成綿綿細雨,針似的紮在身上,藏進衣袖的手也無可避免受了那浸進百骸裡的疼,還是很疼,現在還是很疼,簡誠周,現在我還是覺得疼。
李在熙離場了,若這證人是别的小孩,那還有赢的可能,偏這證人是簡誠周,海城簡家的獨生子,李在熙動不了。
“父親!父親!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把我丢了!你就隻有我這麼一個兒子,你必須把我保下來!我不想坐牢!父親!”Leo面如死灰,再沒了嚣張氣焰,想要追出門,卻被兩名警察死死扣住按在紅亮的木桌上。
法官見狀,又推了推眼鏡:“經過審理,本院認為原告提供的證據充分,事實清楚,其訴訟請求符合法律規定,因此,本院判決原告勝訴,被告因蓄謀傷害他人,造成原告,,,,,,”
勝訴了。
紀閑臨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腳底飄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簡誠周面前的,還是簡誠周走向了他?
口罩的邊緣黏糊糊地貼着皮膚,他緩了好久的勁兒,攥住簡誠周的掌心,嘴裡說的什麼他自己也聽不到,隻有一個念頭——回去。
回到沒人的房間,回到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間。
紀閑臨不想哭出來,可淚水止不住啊,他怎麼就這麼疼,怎麼不好的樣子全給簡誠周看了去?
“你知道,你不告訴我。”紀閑臨哽咽着,“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tm是不是就想看到我這樣啊?”
脫下潮濕的口罩,簡誠周望向紀閑臨哭紅的眼睛,在錄像裡認出自己一瞬的窒息感又緊緊裹了上來,好久,他啞着嗓子開口:“沒有,我沒想,我也沒想瞞着你。”
我害怕告訴你連我都不能接受的真相,因為遲到的我,你再也不能打職業,因為我來不及時,你黯然度過一天又一天。
“可你什麼都不說,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tm現在挺恨你的。”
簡誠周怔了怔:“對不起。”
“你果然就是想聽這個,你是傻逼嗎 ,這到底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啊,”紀閑臨埋進簡誠周的懷裡,“誰想聽你說對不起啊,這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又沒錯,我隻是氣你不早點告訴我,讓我現在這麼丢臉,什麼樣子都被你看了,你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說出對不起這種話!我不喜歡聽,我tm非常讨厭這句話,特别是從你嘴裡說出來,你還不如,”
他頓了頓,“還不如現在,多抱抱我。”
一輩子都不放開。
本以為到晚上就能退燒,但體溫不減反增,又回到了39度,紀閑臨躺在床上,原訂酒店簡誠周幫忙退了房,行李也拿回這裡,他現在完全不用擔心别的,安心養病就行。
但這燒熬到第二天早上也沒退下來,相反地,他的嗓子啞得說不出話,喝口涼水喉嚨都是疼的,不得已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是水土不服。
以前也沒遇見這種狀況,本想提前回國,前腳訂了機票,後腳紀閑臨的易感期提前來了,他生無可戀,悶進枕頭想‘尋死’,暈上加暈,這是什麼神仙加持。
偏偏生病了,還什麼都做不了,也太難受了,就這麼打個抑制劑捱過去?有點不甘心,他又不是沒對象。
信息素鬧騰地厲害,紀閑臨抓起桌上的抑制劑又給自己打了一針,這才好點。
簡誠周彎腰把床頭櫃剩餘的抑制劑全部鎖進抽屜裡,叮囑道:“别一次性打兩支,濃度太高對身體不好。”
“我現在覺得我身體賊好。”紀閑臨說,“好像不燒了,就是頭暈,要不你探探我額頭?”
暗示明晃晃的,簡誠周再笨也聽得出來,他不買賬,伸手在紀閑臨腦門上彈了一下:“熟了。”
紀閑臨有氣無力地揮手,沒打着,他翻了個身,從床尾爬到沙發邊兒,起身滑梯似的遛到墊子上,動作一氣呵成。
他算是發現了,頭越暈越精神。
看到簡誠周開電腦,紀閑臨見縫插針地提議:“你要不要打遊戲?我想看你打遊戲。”
“筆記本沒下聯盟,但手機裡有王者榮耀,你想不想看我打?”簡誠周道。
“那是什麼遊戲?好玩嗎?”紀閑臨來了興趣,他從來隻玩端遊,不怎麼玩手遊,好像也玩過,玩過賓果消消樂?也算是吧。
簡誠周挑起側眉,餘光掠了眼湊到懷裡求賢若渴的紀閑臨,有點莫名的得意,終于找到一塊紀閑臨不會的領域了。
“左邊是輪盤,可以控制移動方向,右邊的圓圈都是技能.....”
回程,恢複,裝備……
懂了,簡化版的英雄聯盟,紀閑臨先看簡誠周玩,等了十分鐘對方結束一把遊戲,他躍躍欲試,手機搶到手。
“你為什麼給我開人機局?”紀閑臨皺眉。
“先讓你摸摸英雄的遊戲技能。”怕紀閑臨一拿就上手,簡誠周特選了個難度高點的打野英雄——露娜,他挺愛玩這個英雄,估計紀閑臨也會喜歡。
算是這百個英雄裡最考驗操作的吧,所以,快點來問我,再靠近點,坐腿上玩更行了。
右手手指雖然不靈活,但垂直點技能不在話下,紀閑臨窩進沙發角,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遊戲,冰涼的腳埋進簡誠周屁股和沙發的夾縫裡捂。
簡誠周等了幾分鐘,算是明白了,這位喜歡自食其力自我探索的男朋友怎麼着都用不上他。
兀自打開電腦直播,打算和粉絲解釋最近發生的事情,給個好答複。
“我等會開直播,你别亂說話,知道嗎?”
“嗯。”紀閑臨歪頭盯着屏幕,有些驚奇這技能為什麼沒cd,他從藍區跑紅區跟飛一樣,能動有血的生物全都是踩踏闆。
這遊戲有比賽麼?他能重回職業不?
心态挺好,這兩天發生的事讓紀閑臨情緒大起大伏,像過山車,到了終點後心情暢快,幹什麼都順,遊戲玩得也順。
他甚至跟簡誠周開玩笑說:“我要重回巅峰,你願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怎麼不說話?”
“……”
【卧槽?你旁邊有人??】
【這聲音好特麼耳熟,怎麼辦啊,我現在聽誰的聲音都像是Idle的…】
【應該不是Idle吧?Idle聲音沒這麼活潑,而且他沒這麼中二。】
簡誠周捏了捏紀閑臨小腿上的軟肉,示意他别說話,視線沒離開屏幕:“勝訴了,到時候會發微博通知,你們可以自己看看。”
【我真沒想過是這種真相,TIV的人也太賤了吧,操!】
【Idle到底為什麼瞞着我們啊,我罵了他那麼久,現在心情好操蛋,估計他比我更難受。】
Idle手傷原因在網上瘋傳了三天,大家心情都挺複雜的,TIV罵也罵過了,現在身心沉寂,隻剩數不盡的惋惜。
紀閑臨:“嘿,赢了。”
簡誠周聽到這聲音懶得阻止了,反正彈幕上似乎沒人信。
【唉,Simple,你朋友還挺活潑的,就是,唉,我沒啥心情。】
【問問idle現在怎麼樣了?看他下庭後狀态不好,有點擔心。】
“有點發燒,”簡誠周頓了頓,“現在狀态挺好的,不用擔心。”
“簡誠周,我想打巅峰賽,但是他說信譽積分不夠是什麼意思啊?怎麼弄?”紀閑臨擡腳踹了一下簡誠周的腰,跟撒潑兒似的,不分場合。
【媽的,這聲音怎麼這麼像Idle?】
【服了,我也覺得像,Simple,你旁邊不會是Idle吧?】
【應該不是他,他沒用過這種語調說話,别他媽瞎猜了,大家都是老粉了,懂事點,别在其他人的直播間招黑】
“沒什麼想問的我就下播了。”簡誠周拿走丢來的手機,給紀閑臨選了排位模式扔回去,“你先打這個把分補回來。”
“哦,工具人。”
簡誠周關了直播,又看向紀閑臨,後者還窩在沙發上打遊戲,神情說不上專注,至少眼皮沉沉,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我想要紫霞仙子的皮膚。”紀閑臨咕哝,绯月之刃用厭了,他覺得紫霞仙子好看,想試試,但好貴,要88。
打完遊戲臉更紅撲撲的,頭疼,睡也睡不着,隻能打打遊戲,分點注意力到别的地方。
雙腳涼飕飕地,他仰頭,腰側沙發軟下去,簡誠周一條腿屈起,俯身鑽進紀閑臨手臂的架空處。
紀閑臨往後起身,一手拿手機,一手沒力地搭住簡誠周的脖子,指尖點着凸起的頸椎骨,隻要上偏幾寸,就是腺體位置,他放下手機,腦袋支着沙發:“怎麼了?”
“聞不到了。”
身上的人老實回答,鼻尖拱到紀閑臨脖側輕輕蹭,似是無言的催促,紀閑臨笑了,捏住簡誠周的鼻子,偏不遂意。
幾小時前拒絕他的人是誰啊?這回才改主意,晚了,他現在不想了,紀閑臨半推簡誠周的肩膀,拾起地毯上的圍巾:“将就一下,我現在要打遊戲。”
簡誠周端詳幾秒,垂眸盯向紀閑臨毫無雜念的眼睛:“小氣。”
他抓下騷擾腺體的手,用圍巾連向一隻手腕綁住,低頭抵住紀閑臨的額頭:“你不是想在上面嗎,我同意了,你來不來?保準兒任你處置。”
好緻命的誘惑,紀閑臨咽了咽口水,有一點兒動搖。
正當他猶豫不定時,簡誠周直接把他擡起翻身上,自己則躺在下面,手腕綁了兩道圍巾放到唇邊聞。
“你确定?”紀閑臨再次跟他确認,易感期亂來會失智的,他們不是Omega,失控容易受傷。
見簡誠周毫不猶豫點頭,他的欲望在此刻翻了倍,好刺激,他真的可以嗎?控制住自己,讓簡誠周舒服?紀閑臨舔了舔唇,喉結滾幾遭,慢吞吞解簡誠周的襯衫扣子,他什麼都能吻麼,哪裡都吻,在虬結飽滿的胸膛上留下和他身上一樣的痕迹。
想到深處,紀閑臨怔怔回神,發現自己連一顆扣子都沒解開,食指和食指擰一塊,展不開難使力,他有些懵了,怎麼手像是被粘住似的。
“......”
他的手怎麼被綁着?!
什麼時候綁的?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圍巾綁住的另一隻手悠閑地屈肘墊腦袋,強制的力道直接把坐着的紀閑臨拽下來,一盆冷水灌上頭,他瞬間清醒了:“簡誠周,你他媽耍我!唔......”
“你他媽,額,去你,唔,操!”
“怎麼生這麼大氣,不是讓你在上面了嗎?”簡誠周有些無辜。
紀閑臨雙手捂住簡誠周的嘴,咬牙切齒:“别跟我玩文字遊戲,我現在就上了你,讓你知道誰才有實力當....”
他生生卡住,腦袋上又被潑了一盆冷水,更清醒了——薛雲森和Uni正站在面前。
臉上的熱蹭蹭冒,紀閑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臉皮薄的簡誠周這時候居然笑了下,他顧不得生氣,隻想快點起來,但身下的人卻沒這個意思,直接把他的腦袋按在胸上。
一截圍巾剛好擋住頭,真鑽‘縫’了。
“什麼事?”簡誠周偏頭看向他們。
“紀閑臨,你....”薛雲森眨巴眼睛,被剛剛那架勢震住了,這是...紀閑臨?是他那沉默寡言單純貼心愛裝逼的酷哥?談了戀愛轉性了?
卧槽。
“我們今天要回國了,過來跟你們道個别,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是因為敲門沒人應,打電話也沒人接,哥擔心你們,就把門踹了。”Uni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微卷的頭發,“我們,我們說完就走!”
說到正事,薛雲森也不扭捏了,仔細想,紀閑臨這樣也挺好的,他點點頭,說:“好吧,我允了。”
“還有件事,隊長,聯盟總部給你的處罰教練提前告訴我了。”Uni道,“你現在要聽嗎?”
悶在圍巾下面的紀閑臨皺眉,聯盟總部的處罰為什麼是給簡誠周的?不應該給TIV嗎。
“我昨天和他們通過電話,已經知道了,還有别的事嗎?”
簡誠周的語氣稀松平常,紀閑臨有點辯不出裡面的信息。
“沒事了沒事了,走吧哥,還得趕飛機。”Uni提醒道。
聽到關門聲,紀閑臨擡起頭,趴在簡誠周身上,問:“什麼處罰?”
“打架鬥毆,禁賽罰款。”簡誠周撫上紀閑臨的臉,拇指從挺翹的鼻梁骨揉到唇瓣上,“不嚴重,後年還能打。”
“怎麼不嚴重。”紀閑臨雙手不能撤走,隻能任由對方在臉上肆意遊走,手指卡進牙齒,說話像是大舌頭,他昂起頭抗議,嘴裡還念着禁賽的事:“陳秋安舉報的你?”
“我主動承認的。”簡誠周答得漫不經心,手指抵到舌根處,一邊觀察紀閑臨的反應,一邊說。
即便是被這樣對待,紀閑臨還是岔不開話題,也逃不出圍巾拉扯出的有限距離,他隻好作罷,由着對方在自己口腔探索,涎水吞不下,順着嘴角流下來,他口齒不清地說:“跟Ming他們說過了嗎?”
“說過了。”簡誠周停下手,替他抹幹淨,“Ming和LanLan都打了五年職業,想退休了,他們問我你怎麼想。”
“也不壞,他們自己決定就好。TD後面你怎麼安排的?”紀閑臨道。
“青訓營裡有兩個天賦不錯的還在上學,我打算停一年比賽,等他們畢業後好好培養,補上Ming和LanLan的位置。”
确實妥當,紀閑臨點點頭,舉住簡誠周還想伸進來的手:“不行。”
他發現簡誠周自從開過葷後就不純了,動這動那的,他歪頭看向簡誠周的耳朵。
“看什麼?”簡誠周伸指彈紀閑臨的臉。
“耳朵,你不好意思的時候這就特别紅。”紀閑臨說,“現在就很紅,但又跟之前不太一樣。”
“哪不一樣?”
“感覺不一樣,你現在每天都是愁容滿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罪過你。”
“哪有。”簡誠周頓了下,“要說得罪,也應該是我得罪了你。”
紀閑臨默了幾秒,笑:“你得罪我什麼?”
“什麼都有吧。”
“那就補償我。”紀閑臨俯身,唇貼着唇,“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樣兒。”
簡誠周愣了愣,閉上眼睛回吻。
很久,他在耳鬓厮磨時小着聲音說:“我該怎麼彌補你。”
“你沒做錯任何事,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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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走進辦公室:“董事長,立達集團的陳老闆打了電話過來,說要約您見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