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晚自習下起暴雨,轟隆隆雷雨連成片,澆得課室裡的學生們心煩意亂。
紀搖光批改完魏苗的練習題,發覺基礎慘不忍睹,連最低級的公式都不會。
“這題跟這題。”紀搖光畫圈:“我把方程寫在旁邊,套進去計算。”
說完将本子還回去。
然而手懸在空中半晌,對面毫無反應。
“嗯?”她擡眸。
魏苗發絲沾了些許霧珠,一縷一縷粘在頰側,看上去可憐而無害
“對不起……”女生小聲道歉。
紀搖光繼續垂眸寫英語作文,淡聲道:“沒關系,不擅長以後就多刷題。”
“我不是說這個……”
紀搖光于是擡高腦袋,語氣依舊平淡:“那個也沒關系。”
魏苗沉默,良久,終于小心翼翼開口:“她找你要了多少錢?我還給你。”
“不用。”紀搖光說:“會還的。”
魏苗哪裡相信:“可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還錢呢……”
紀搖光沒說話,水筆在手中來回轉。
臨近回教室前,莫子姗一群人跟着她去銀行取走了一萬現金,這筆錢數目不小,聽對方的意思,以前還敲詐過魏苗,甚至不止魏苗一人。
紀搖光一直弄不明白,魏苗性格還算開朗,為什麼到最後會絕望到自盡而亡。
她不信隻有一個愛而不得。
她愛她,喜歡她,紀搖光不知曉,沒有回應過,但也未表現過厭惡。
壓死駱駝的從來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且,莫子姗就是其中一根。
“她總找你要錢嗎。”
魏苗先點點頭,随後又立即搖頭。
“也不是經常,偶爾……”
“要過幾次?”
“四……五次……”
“到底幾次。”
“我不記得了。”
算了。
紀搖光把冊子放到女孩桌上:“不用擔心。”
然而,聽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魏苗覺得自己拖累了紀搖光。
莫子姗用搶來的錢請外校的人吃飯買東西,所以她身邊總有追随者,她像個獵人,專門捕殺魏苗這類“獵物”。
魏苗很想趕快畢業,離開“鬥獸場”。
可她逃不出去,三年,漫長又煎熬的三年。
“放心。”紀搖光的聲音混着雨聲,微弱,卻有力:“會沒事的。”
……
晚上沒有熱水,紀搖光洗了個冷水澡,回宿舍時,舍友羅青雲正吹頭發,風筒發出呼呼聲。
“搖光,數學作業借我。”
“羅青雲,你能不能自己寫!搖光别借她!慣壞了考試咋辦!”
羅青雲瞪直眼珠子,未幹的頭發滴答出水漬:“江越你管我呢!”
兩個人互相撓癢,鬧做一團,紀搖光看見章時語表情痛苦地捂住耳朵。
“别鬧了趕緊上床睡覺!”
熄燈後,江越和羅青雲躺在被窩裡聊八卦。
“看到莫子姗那頭發了沒?大徐真的不管?星期一升國旗就她最惹眼。”
“大徐早放棄她了,家長叫過,全校通報批評過,你看她改了嗎?”
“她爹不是挺兇殘的,上次謝思遙舉報,大徐請她爹過來,哇塞那場面老激動人心了,二話不說就在辦公室扇了她一巴掌。”
紀搖光聽着聽着插嘴:“她爸爸?”
“媽呀搖光,你沒睡呢?”江越吓一跳,繼續講道:“對啊,聽說她家重男輕女,她爹每回都把她揍得死去活來,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羅青雲說:“該,她這樣的人就是不服管教!”
“别聊了。”章時語不滿的聲音騰空出現:“吵死了,還睡不睡的?”
兩人趕緊閉嘴躺下。
外頭雷雨交加,半夜裡甚至開始狂風呼嘯,紀搖光睡眠淺,被吵得接連做了好幾個夢。
她夢到回來前,在公寓裡獨自看雨,那雨連成珠串,一滴一滴順着屋檐流淌。
還夢到魏苗的信,和長大的流着淚的謝思遙。
“苗苗希望你來。”
“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
一夜嘈雜,紀搖光洗漱時打了三個哈欠。
“讓你早點睡。”章時語路過,面無表情地說:“還陪她倆聊。”
“是昨天雨聲太大。”紀搖光含着牙刷,吐字模糊不清:“太吵。”
章時語撇嘴走了。
澄海二中很奇怪,不早讀,早讀的時間讓學生去操場跳舞,舞種随機,音樂播什麼就跳什麼。
今天跳華爾茲,紀搖光站後排犯困。
她身高在女生中比較優越,旁邊是同樣高人一等的謝思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