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做賊心虛,回避了他的審視,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高冷模樣。
沈旭垂首,聽到王夫人的誇贊聲。
沈映蓉并未察覺到異常,她對那些藏品興緻勃勃,畢竟極少有機會見到真迹。
也在這時,吳閱等人過來了。
沈映蓉立馬同沈父說起王昌中的畫,父女倆都喜歡他的墨寶,聚到畫前圍觀。
以前他們看的都是赝品,如今得幸見到真容,别提有多高興。
沈方哲捋胡子,就畫中的亂石點評一番,蕭煜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沈映蓉的繪畫風格受其影響。
上次他換來的《荷戲》雖然比王昌中的墨寶風趣,但其潦草的“拙”則與王昌中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精簡運用,絕不多落下一筆。
沈映蓉也追求那種極緻的精簡,看似拙樸,實則落筆巧思,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畫作靈魂。
以前蕭煜對這些書畫沒有絲毫興緻,覺得是文人附庸風雅,而今居然虛心請教王昌中墨寶的難得之處。
沈方哲耐心指出王昌中的繪畫風格,就那幅亂石細細解說。
蕭煜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或提出疑問。
沈方哲一一解釋。
那時少年郎放下身段,虛心求教的模樣甚得沈方哲贊賞,覺得此人挺有禮數,也沒有傳聞中那般招人厭。
一衆人在春雨園逗留了許久,蕭煜不敢明目張膽偷窺沈映蓉,因為沈旭那小子時不時會瞟他。
這讓他非常讨厭,總有種做賊心虛的錯覺。
不一會兒有人過來尋吳閱,原是王縣令喚他。
吳閱同家奴過去了。
沈方哲看向女婿,神情裡有些擔憂,因為王縣令是出了名的難纏,吳閱在他手底下做事,一身傲骨隻怕也得被磨平。
怕王縣令不給體面,沈方哲試探問了一句。
蕭煜雖然沒在官場上厮混,卻打小就在權貴圈裡浸染,那點人情世故還是曉得的,當即過去了一趟。
不出所料,王縣令為着河務的事發牢騷。
衙門裡缺人手,吳閱調派不周,還是蕭煜出面許下十多名體魄健壯的家奴去幫襯,把事情平了,解了他的難處。
吳閱感激連連,心中雖對王縣令不大痛快,還是忍耐下來。
這段小插曲到底令他如鲠在喉。
當初在第三次會試落榜後,恰逢衙門缺縣丞,他便試了一試,謀得這差事。
之前聽人說王縣令不易相處,他還不信,而今處下來,确實滿腹牢騷。
沈映蓉曾勸過他,家中不缺那點口糧,讓他專心再戰,他卻有自己的打算。
像他們這種沒有人脈關系的小門小戶,日後就算中了進士,多半都會從縣令做起。
反正遲早都會走那條路,還不如現在磨練磨練,日後若能高中謀得差事,輕車熟路。
縣丞算是一縣的二把手,他有舉人身份,既能做縣丞,也有資格做縣令。
不過舉人做縣令的機會極少,多數情況下首選進士,但也不是沒有。
以前吳閱心高氣傲,經過三次失利和在王縣令手下磋磨後,棱角已被現實磨平許多。
沈映蓉還在春雨園陪王夫人,為了不掃她的興,他過去後并未展露不快。
人們在春雨園逗留了許久,之後遊園去馬場那邊,途徑靜安堂的長廊,雕梁畫棟,叫人頓足驚歎。
家奴說靜安堂是蕭老夫人的住處,是整個府邸最搶眼的地方。
衆人前往觀覽,不過隻能進院子,不能入室。
靜安堂五間正房,碧瓦飛甍,各處精美木雕随處可見。
光外觀就氣派不已,着實讓人們開了眼界。
祖宅尚且如此,京中隻怕更甚。
吳閱望着那些精美雕刻,心裡頭酸得不行,倘若自己家世背景再強勢些,何至于像今日這般受王縣令磋磨?
當一個人的能力還撐不起野心時,任何落差帶來的都是諷刺。
此刻吳閱全然沒有方才的好心情,他越是看到蕭家的富貴,心裡頭就越是不平。
一衆人走走停停,去到馬場那邊,開闊的視野極具沖擊力。
沈映蓉第一次對權貴之家有了具體的認知。
魏氏在一旁感慨道:“這麼大的馬場,若是種莊稼,不知得養活多少人。”
沈映蓉沒有答話,想來她父親心中更受沖擊,畢竟以前沈家的祖宅也不差,雖然比這裡小得多,好歹是三品大員的家底。
這不,沈方哲内心确實備受觸動,他幼時也在沈家祖宅住過,至今還能清晰憶起。
“今日得幸來此觀覽,日後提起,也算是見過世面了。”
蕭六郎道:“國公府好歹是祖輩積攢下來的家底兒,自要比大多數富貴,不過與京中那些王公貴族比起來,相差甚遠。”
沈方哲捋胡子,“蕭郎君謙虛了,我等小門小戶,見過這等榮耀,就已然不得了了。”
蕭六郎擺手,“沈先生莫要妄自菲薄,你們沈家祖輩當年何其風光,現在重走科舉,假以時日,必當一輩比一輩強。”
這話把沈方哲哄得高興,笑道:“借蕭郎君吉言。”
人們在馬場這邊并未呆得太久,就見家奴過來,說宴席已經在花間閣備好,請賓客過去入坐。
衆人陸續跟随家奴前往花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