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淮笑了起來。“果然什麼都瞞不住姑娘。”
崔瑩凝視着他沒有說話,半晌才輕輕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怕冷。”
“沒有人不怕冷,”連淮移開視線,溫柔地進一步解釋道,“不是為你開的。”
他這會兒說的冷,和崔瑩說的冷已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東西了。
崔瑩有點不信他的話,但他既然解釋了,她也沒有再問。或許她自己也不想聽到那個答案。
她走到他身後,忽然伸手将他烏發上束着的發帶輕輕一扯。
青絲垂落,如瀑般披散在他身後,連淮在漫天白絨的飛雪裡側轉過身,有些錯愕的看着她。
崔瑩指尖觸着柔軟的布料,靈力微動,那發帶頃刻間纏上了連淮的手腕,另一端則纏上了她的。
柔韌的發帶将兩人的手腕束在兩段,中間留出一截不近不遠的距離,就這麼若有若無地将他們牽絆住了。
“姑娘這是做什麼?”連淮問道。
“不是看不見嗎?”崔瑩揚了揚手腕,“那就跟我走,我帶路。”
連淮感到手腕上的牽扯,心中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可是,沒有神識探路……”
崔瑩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打斷道:“迷妄都過了,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她有些不解。
“你一直外放神識,不嫌累嗎?”
連淮微微一怔。
無論在哪裡,他都會成為擔起一切的那個人,久到他已然沒有機會意識到,他也可以嫌累。當然,也沒有人會覺得他竟然能感到累,遠到天下百姓,近到親人朋友。
無論願與不願,他已然是所有人心中神壇上的人物了,沒有人會想到他需要什麼。
除了此刻。
“好。”
連淮釋然一笑,放下了手腕任由發帶将他們束在一起。
“那我跟姑娘走。”
茫茫的天地之間,兩人前後走去。連淮微微低頭,避開刺目的雪,視線所及之處,恰是她的一截紅色裙角。
明媚而妖冶,像風中翩翩的火焰,讓人一見難忘。
幻境已然到了邊緣,他們很快就走出去了,隻是外面依舊落雪,白皚皚一片,看上去像是地圖上的白霜峰。
崔瑩牽着連淮往外走,感受到他對她完全的信賴,竟不設任何防備。
可是她一路都在把他帶往汐日谷。
那裡埋伏三家重兵,布好了天羅地網,隻等他過去送命。
是的,送命。
最新的情報已然由葉青通過傳音石送上來了,确認阮家的家主阮遵嚴也來了萬劍冢。
阮遵嚴是天下五個結丹期修士之一,修為和連淮不分上下,對戰起來,就是三天三夜也打不完。
何況對方還早有準備。
“連家主,我有點好奇,到了你這樣的程度,”崔瑩的聲音微頓,“你會怕死嗎?”
“怕。”連淮坦然地回答,“我最怕的就是這一件。”
“為什麼?”
“以後有機會再與姑娘說。”
那怕是沒有機會了。
雖說比起讓連淮死去,她覺得折磨活着的他會更有意思,但她卻不會在此刻提醒他逃脫。
因為明日于她而言,是收網的重要時刻,她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從剛出紫金鼎的那一刻起就在等。
過了很久,久到不應該繼續這個話題的時候,崔瑩轉而問道:“你喜歡山水還是園林?”
“山水。”
崔瑩于是想到:在他死後,她會給他在山水間尋一處風景美麗的地方安置墳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