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山,天色漸晚。走出白霜峰,便到無字峰前了,再往前隻能通向汐日谷,旁邊是浩瀚而了無生機的無字碑,别無他路。
因此到這裡時,崔瑩就知道明日的生死一戰不可避免了。
夜晚的時候,崔瑩與連淮隔着一塊大崖石,各自安置歇下。
她躺在草墩上,仰望深黑的天空,忽然聽見了清越悅耳的悠悠笛聲。
連淮在吹笛?
崔瑩下意識地翻了個身,但笛聲依舊飄進了她耳中。
月在中天,時辰到了。
崔瑩運起法術,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傀儡人,出現在了她原本該躺的位置上,而她則悄然遠去了。
……
無字峰一塊紅岩石前。
崔瑩望着在此處等候已久的玄袍老者,蹙了蹙眉。
“我是讓衛昊來,怎麼是你?”
“天女大人息怒。”單丹俯首行了一禮,“衛昊因為強行窺測天機,吐血反噬,沒法再來見您了。”
衛昊有推算天機的能力,是紫金閣裡唯一的占星師。
“他讓我帶話給大人:天象異變,各位大能的命格都有所變化,麒麟神君的晨星隕落了,推測明日午時去世,而帝星開始偏移,逐漸遠離當今皇室。”
崔瑩黑絲手套下的手指微扣掌心,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的表情。
“倘若他的推算沒有錯誤的話……”他忽然跪倒在崔瑩的眼前,“大人就是帝星的下一任主格,天下九州未來的主人。”
帝星……原來當時要刺殺她的是皇室的人,所以連淮才會護着,甚至還送了她一朵七品青蓮。
崔瑩沒有表現出他預料之中應有的震驚和欣喜若狂,而是若有所思。
“你知道東州哪裡有山水風景好的地方嗎?”
單丹一怔,不知道為何會提起這個。“秀水山,玲珑山都不錯,大人若想享受山水風光……”
“修個皇陵。”崔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活到這把歲數,單丹還沒有見過剛得知自己要飛黃騰達就給自己修墳的,一時間被震撼得說不出話。
“你在阮玉阙身邊待了這一天,有什麼發現嗎?”崔瑩又問。
“阮玉阙因為腿腳不便,待在屋中鮮少外出,凡事都由身邊侍女傳話,我們輕易見不到他,因此暫無發現。”單丹規矩地答道。
崔瑩點了點頭。
“單丹。”
他忽然聽見崔瑩喚他,再次回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竟置身在永夜之地。
“看我。”
崔瑩走至他身前,目光中燃起悠悠重火……
一陣青蓮的柔波從崔瑩發梢上蕩開。
在火光的照映之中,崔瑩通過他的眼睛,看到了分别以來他所有的回憶。
單丹是築基上層的人,單靠重火她沒法搜他的魂,因此他根本沒有防備,被她同時使用七品青蓮和重火,一次得手。
……
幻境結束後,他的目光失神,這段記憶已然被抽離。
崔瑩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唇角冷冷地勾起。
留在鬼嬰身上的印痕出現在了阮玉阙身邊的侍女,阿苑身上。
她想起了第一次搜她魂時瞧見的那個清貧男人,這個阿苑看上去也有些不同尋常……
崔瑩目送單丹走後,這才撥通了傳音石。“你那邊看天象如何?”
本應該躺在床上虛弱昏迷的衛昊畢恭畢敬地道:“拜見大人,一切都在按照大人的安排順利進行。隻是大人也要保重身體,您所施的夜雲……”
“我心中有數,不必多言。”
另一邊。
“麒麟神君怎麼在吹笛?”白袍老者緩步走來,“引風瑤笛這樣的神器吹奏起來極耗靈力,明日大戰在即,何必如此浪費。”
“國師來此一趟,有什麼事嗎?”連淮收起了笛子說道。
白衣老者定定地看了他許久,長歎了一口氣。
“神君還是執迷不悟嗎?”
“理所應當的事,談何執迷不悟?”連淮道。
“可你非要保她,死的就是你。從今天的星象來看,明日午時,就是你的亡時。”白袍老者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從前,我告訴東宮帝星轉移,要刺殺崔瑩的事,不是為了穩住他的太子之位,而是為了你。”
“為了你的命格不受紫金閣天女的影響,不至于就此隕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