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黃金入手桐花心情是很好的,隻可惜,突如其來的一點小意外,多少讓人掃興。
她拒絕了郡王屬下準備的馬車,一個呼哨喚來自己在附近的坐騎,缰繩一動,朝着城東的方向而去。
她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歐陽老先生在那裡,她得踐行對歐陽夫子的承諾,去帶他那位酷愛四海雲遊的老父親回密州避難。
“阿姐!我在這裡!”不遠處騎着馬的蕭庭笑着朝她揮手,桐花一夾馬腹,朝人行去。
婺城現在由長平郡王的手下接管,城中現在處于戒嚴狀态,能自由出入的人并不多,這使得兩人可以毫無顧忌的一路騎馬出城。
耳邊是烈烈秋風,馬蹄聲中,兩人很快和城外的屬下碰面。
“小寨主,”當先的魯甲出聲喚人,“老先生的行蹤前些日子已經确定,在城外十裡莊的李家村,說是那裡有戶人家手裡有一份紅南先生的手劄孤本,老先生見獵心喜,就一路尋去了,目前正在村裡停留。”
“那就啟程吧,早點把人接走,我們早點回密州。”
旁邊蕭庭突然笑了一聲,對桐花道,“阿姐,除了歐陽老先生之外,待會兒你說不定還能見到一個驚喜呢。”
“什麼驚喜?”桐花挑眉,“我怎麼覺得你小子笑得不懷好意?”
“哪有!”蕭庭清了清嗓子,為自己辯解,“具體是什麼驚喜,待會兒阿姐見了就知道了。”
桐花無意在此時追問眼前這個小混蛋,反正再大的驚喜也不過是薛慎突然出現在此地,她缰繩一甩,率衆朝着李家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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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城的秋天比熙城要冷得多,不過,柿柿如意,是個好兆頭。”
秋天正是柿子成熟的好時節,一個個紅通通黃澄澄的柿子猶如燈籠挂在枝頭,站在樹下的人伸手摘了一個,不拘小節的用袖子擦幹淨,慢吞吞的咬了一口。
“味道還挺甜,拿來做柿餅最好不過。”
“你來就是為了搶我的春茶孤本和甜柿子?”明亮陽光下,坐在石桌旁認真研究眼前殘棋的歐陽勳撚着胡須道,“說吧,你是不是惹人生氣了,才被人從雷鳴寺攆出來?”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樹下的人回頭,赫然是前不久剛和桐花分别的老道士。
吃完甜柿子,他兩袖一揣,在石桌旁坐下,“我跟小友說了,此行要去帝京,這不是正在等一場東風送我入京嗎?”
“不怪人家說你是老神棍,天天神神叨叨的,”歐陽勳笑道,“要留是你,要走也是你,一年年的不消停,難為沈頌那個脾氣能忍你這麼多年。”
“唔,對你這半個先生來說,可能是要嫉妒一下我和小友之間的感情。”老道士道,“可是,當初放話說教不了人的是你,拒絕收小友為弟子的人也是你,現在再來嫉妒,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聞言,歐陽勳眉心跳了跳,“嫉妒?我嫉妒你?老神棍,胡說八道也要有個限度。”
老道士笑笑,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慢慢品,“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是誰心裡不痛快我不說。”
歐陽勳向來是個受不得激将的直性子,當下便忍不住了,“你以為當初是我不想教嗎?是不合适!”
“怎麼不合适?”老道士問。
“她是個姑娘!”歐陽勳道。
“恐怕不止如此吧,”老道士笑了笑,“歐陽老頭,你當真是因為我的沈頌小友是個姑娘才不肯做她的老師?”
歐陽勳皺眉,沉默不語。
“看在咱們即将分别的份兒上,我和你說句明白話,”老道士眸光湛湛,在棋盤殘局上輕輕落了一子,“你不願意教她,和她是不是個姑娘無關,純粹隻是因為,你不想自己日後教出一個亂臣賊子的學生。”
“可是,有些人,天生就心有不臣,不是池中物。”
棋子落盤的聲音輕且脆,但歐陽勳卻猶如被驚到一般,整個人都震了一下。
老道士繼續慢條斯理的道,“你這麼些年屢屢拒絕朝廷的征辟,對外面那些禮賢下士之人也不假辭色,當真隻是因為無心仕途與天下?”
“你到底想說什麼?”歐陽勳神情複雜的看着老友。
“老道士想說,我夜觀天象,帝星已明,你不用再勉強自己寄情于山間野地了,該出山的時候就出山吧。”
“天下間既有德不配位者,自然也該有心有不臣者,鬥轉星移山川不再,世道人心都在變,有些事情自然也該随之變動一下。”
“你從前說過,沈頌命格極貴,到底貴在何處?”歐陽勳問。
“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問出這句話,”老道士笑眯眯道,“我年輕時觀星,紫薇雙星皆晦,但如今再看,晦澀已去,前路既明。”
聽到“紫薇雙星”四個字時,歐陽勳眼皮子跳了一下,等聽完老神棍一整句話,他突然明白了,他這場入帝京的東風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