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的臨江市,氣溫低得離奇,尤其是靠近江邊的江岸區。
朔風裹挾着雨雪直直地往人臉上撲。
但這凜冽的天氣似乎并沒有澆滅那些躁動火熱的心。
靠近俱樂部門口的廣場上停着幾輛豪車。
幾個年輕人互相攙扶着往那邊走去,一路走一路說笑。夜風将他們的聲音吹散了,漂浮在整個廣場上空。
幾人的步子都有點虛浮,看樣子應該是喝了不少酒。
走在最前面的楚麟臉上帶着三分醉意,眉眼間全是志得意滿之色,寒風吹在他那張娃娃臉上似乎也化作了柔情蜜意的春風。
他一邊往自己車那邊走,一邊低頭和身邊的女人說着話。說着說着,兩人對視一眼又大笑了起來。
暧昧的氣氛不言而喻。
“Charlotte小姐,方便加個微信好友嗎?”
身後的胖子男突然快走幾步,走到了女人身邊,臉上帶着一點讨好的笑容。
“我家裡的酒窖也要添點新貨了。”
站在楚麟身邊的女人似乎是喝得有些醉了,聽到這話,她沒有回答,而是扶着楚麟的手臂,雙頰酡紅,半眯着眼睛,仰頭看着他,一副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狀态。
楚麟伸手攬住了女人的腰,目光帶着一絲不滿地看着胖子男,半開玩笑道:
“兄弟,這就不地道了吧。”
他眼神不善地看着胖子,似乎在說“我這還沒到手呢,你就先饞上了?”
胖子男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有點不妥,但一顆心實在是躁動得厲害。他悻悻地退到了後面,嘟囔了一句:
“加個微信而已嘛,急什麼?”
其它兩人見了又嘲笑了幾句。
“沒看見人家剛才連黎少都沒搭理嘛?能看得上你?”
“收收你的口水吧,德性。”
不管旁人怎麼說,胖子男的眼睛隻盯着女人的背影。
“你小子真是好福氣啊。”
他羨慕得牙都要咬碎了。
眼鏡男也上前拍了拍楚麟的肩膀,打趣道:
“明天還能起得來跟我一起去打球嗎?”
“還打個屁的球!明天家門都不用出了哈哈!”
幾人的打趣楚麟照單全收,他沖他們笑了笑,摟着女人,姿态十分潇灑地走到了自己的車旁。
早就等候在這裡的司機忙快步上前拉開了車門。
“走啦!”
楚麟跟幾個好友道别,然後扶着女人上了車。
“砰”的一聲。
車門關上了。
其餘幾人也都上了各自的車。
幾輛豪車依次駛離了這片廣場。
寒風重新呼嘯着、咆哮着。
空曠的廣場上又重新恢複了安靜。
不遠處的角落裡,一輛黑色賓利靜靜地停在那裡。
路燈的光灑了下來,車身浮着一層矜貴又危險的光澤感,如同一頭蟄伏在夜色中的黑豹。
車後座的少年收回了視線。
那雙灰紫色的瞳孔裡倒映着窗外的白雪,看不清具體的情緒。
“開車。”
他沉聲吩咐道。
-
寒冷的雪夜裡,大街上的行人也不似往常多,整座城市似乎都被冰封了起來似的。
路燈像是一串串橙黃色的小橘子,霧蒙蒙地發着光。
暖色的燈光讓這座冰冷的城市看起來多了一絲溫暖的感覺。
開往市中心的高架橋上。
溫暖的車廂内。
車後座的女人睜開了眼睛。
她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按得飛快。
從屏幕裡散發出的光打在她臉上。
那雙眼睛貓眼一般,眼尾微微上挑,看起來帶着一股風流意味,可瞳孔裡透出來的光卻是清明透亮。
哪裡有半點醉意?
楚麟摸着下巴看着身邊的女人,有點好笑道:
“就你這演技、這長相,不去娛樂圈演戲真的白瞎了。”
女人懶得搭理他,一邊按着手機一邊飛快道:
“說好了四六分,兩瓶酒一共賣了354萬,你拿……141.6萬,給你抹個零,就140萬吧。”
楚麟收了笑容,不滿道:
“哪有你這麼抹零的?”
女人斜眼看着他:
“你以為那兩瓶酒憑空變出來的啊?我不要成本的啊?我們老闆不要賺錢的啊?跑這一趟我自己賺得還沒你零頭多呢。”
明明嘴裡說着咄咄逼人的話,可是她的眼神卻是帶着笑意的,看起來甚至有一點嬌嗔的味道。
楚麒雖然早就見識過這人翻臉不認人的真面目,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認,這張臉簡直他媽的就是第一生産力啊。
任誰也無法在這樣的眼神下挺過三秒。
他聳了聳肩,妥協道: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女人滿意一笑,繼續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
“明天等錢到賬了我就給你打過去。”
她坐直了身體,舒心地長歎了一口氣:
“終于把那兩瓶酒賣出了!”
見美人臉上露出笑容,楚麟的身體向她那邊靠了靠,語氣輕佻:
“等下去我那裡坐坐?”
女人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沖着前面駕駛位置上的司機道:
“師傅,麻煩前面路口停一下車。”
楚麟依舊拿那副深情款款的眼神望着她:
“直接送你回家吧,認識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住在哪裡呢。”
女人拿起衣服,眼角餘光都沒分給他半點: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
楚麟聳聳肩,又靠了回去,恢複了那副花花公子玩世不恭的模樣。
車子在下一個路口緩緩停下。
女人拉開車門下了車。
車門關上的前一秒,她俯下身,朝車後座的楚麟燦然一笑:
“合作愉快!”
不等楚麟反應過來。
“砰”的一聲,車門合上了。
透過車窗玻璃,可以看見女人漸行漸遠的背影。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在地面鋪上了淺淺的一層白色。
楚麟盯着那個背影,咋了一下舌。
這女人真他媽帶勁。
他咬着牙想。
可惜就是滑不溜手,沾不到邊。
楚麟收回了視線,輕輕歎了一口氣。
“走吧。”
他吩咐前面的司機。
……
雪下得越發大了。
周知韻将身上那件羽絨服的外套拉得更緊了些。
可是寒風還是從衣擺下方直直地往她皮膚裡鑽。
她找了一個避風的角落,拿出手機打了車,站在路燈下等。
無數白色的雪花慢悠悠地從灰色的天空裡往下飄落,又被寒風吹得四處亂飛。
風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穿梭着。
這樣寂靜的風雪夜裡,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周知韻仰頭看着天。
冰涼的雪花落在她臉上,很快又被她臉頰上的滾燙溫度融化。
一陣涼意沁入她的皮膚。
周知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手機突然發出了“滴”的一聲響。
她低頭去看。
是銀行到賬的通知。
二十萬塊。
那是她今天賣出那兩瓶酒的傭金。
周知韻深吸了一口氣。
冰涼的空氣鑽進她的肺裡。
她仰頭對着霧蒙蒙的天空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一進家門,周知韻來不及卸妝,直接倒在了沙發上,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