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你見過天子鏡嗎?”
李白不知她怎麼問起這個,撓撓頭答:“這倒是未曾得見。十七郎呢?”
李幼成想了想:“聽一位奉職于長安的族伯提起過,說這天子鏡與揚州富戶家中的銅鏡照人是一樣的,隻是花紋裝點更為精細繁雜。”
七娘眼睛亮了:“那若是有比天子鏡更清晰的小鏡子呢?色彩分明,還能随身攜帶,可美啦!”
李白與李幼成相視一笑,伸手刮了刮七娘的鼻子:“若有這等技藝,揚州鑄鏡就該花落七娘家了。”
兩人隻當是小孩子在玩鬧,哪知七娘聽完,就興沖沖從袖袋裡掏出一塊桃紅色外殼的物件。
李白最了解這丫頭,知曉她愛鼓搗發明,便笑道:“這是七娘的鏡子?”
七娘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鏡子是阿爾法送的,是唯一的實體物品。
李白見狀也不逼問,接過鏡子翻了個面,就瞧見裡頭五官俊朗,皮膚卻稍顯幹燥粗糙的一張臉。
李白震驚了!
從毛發到皮膚的清晰度,都讓他意識到,往日的銅鏡屬于朦胧美化,而七娘平日叮囑他好好護膚是有道理的。
見十二郎半晌不做聲,李幼成也湊了上來。
然後同樣被驚呆了。
七娘對這如出一轍的反應十分滿意。
她拍拍小手,抱起長劍:“阿郎,你把它送給甯王吧。”
甯王今夏就在揚州大都督府内。
此時若能雪中送炭,對李白的仕途想來是有好處的。
李太白立于原地,見小徒弟眼神堅定不容反駁的樣子,也不再想着拒絕。
這是七娘的心意,他得承情。
這件事兒很快被李幼成操辦起來。安陸家中有些人脈,從中牽線搭橋一番,小巧的鏡子很快就落到了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王易從的手裡。
王長史倒是記得李白。
前幾年一首《上李邕》回敬渝州刺史,那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倒是載滿了意氣風發。
也不知如今是如何了?
王長史瞧着鏡中的自己。
他老了,這個盛唐需要正氣有作為的年輕人。索性便做了回主,尋到甯王跟前,想替李白謀個出路。
甯王把玩着桃色的鏡子,慢悠悠道:“李白是有才學之士。不過,如今入仕還欠了些火候。且再等等吧。”
朝堂之上,可不是一支筆便能左右的。
這日之後,直到李白等人啟程去安陸,甯王都沒有見人一面。
揚子津頭。
七娘扁着嘴蹲在船上,郁悶的小小聲嘟囔:“小氣鬼,摳門王!還我的鏡子……”
身後李幼成差點沒憋住笑。
七娘也太可愛了!
李白悠哉悠哉圍觀半晌,才拍了拍七娘後背:“好了,瞧把我們七娘給氣的。甯王雖然沒許我官銜,卻托王長史帶了句話來。”
七娘瞪圓了眼:“什麼話,一句話哪有鏡子值錢。”
李白彎唇:“他說,入仕易,行道難。要我拎得清自己是何人,捏得住此身長處,再去尋他。”
他說這話時,依舊繃直了脊背,臉上挂着爽利笑容,似乎無所畏懼。
但七娘總覺得,師父的眼神裡有什麼不同了。
這應當不是壞事。
船行水路,西去半月之後,終于晃悠到了安陸。
七娘已經吐的昏天黑地了。
小丫頭跟着李白在山中長大,出了蜀地也是一直走陸路,哪裡習慣這颠來晃去的日子。甫一下船,她覺得自己雙腳都輕飄飄的,走兩步都要打擺子了。
七娘正想着,腿一軟,兜頭就跌進面前婦人的懷中。
好香呀。
七娘埋首,悄悄嗅了嗅。
婦人感覺到七娘的親近,輕笑着柔聲道:“這便是七娘吧。水路不好走,定是折騰壞了。”
七娘眨眨眼,聽到身後李幼成喊了聲“季父,嬸娘”,吓得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呲溜”就從婦人懷中鑽出來,躲到了李白身後。
李白和李幼成笑得前仰後合。
婦人倒是不見怪,隻眼神一直溫柔的落在七娘身上,似乎透過她在看向旁的什麼人。
李幼成笑夠了,等李白見禮之後,疑惑道:“季父,我沒跟家中說今日到安陸,你和嬸娘怎麼來了?”
李縣令立在最後方,别有深意的瞧了李白一眼,意味深長笑道:“許相公之子今日特意趕回安陸,我與你嬸娘是來接他的。”
末了,又回頭看一眼後方的車駕:“許家二娘也來了。”
登時,衆人視線都落在了李白身上。
七娘食指戳了戳師父,小聲道:“上啊,李十二白③,我壓你赢!”
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