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沉默了,他也不能确定,種植酸刺柳便足夠抵下稅收。
李凝就在這時候出來了。
他剛得了李客的授意,氣勢滿滿地大手一揮:“諸位放心,李家在劍南尚有幾分産業,這涉及到吃食的鋪子也不在少數。家父已經應允,種得的沙棘果,隻要個頭大水分足,李家願意一力收購果實與枝葉。”
人群中響起一陣歡呼。
壓在底層農戶頭上的沉重賦稅,不過得了李家一句話,便松快了大半。
農戶們開始自發地感謝李家郎君,感謝李白與李凝,最受他們感恩的還是七娘。
很快,七娘被團團圍住,舉高高抛了起來。
小丫頭天生膽大,詫異一瞬之後,便歡呼着:“嗚哇,再高一點!”
李白搖搖頭,在外頭看着她,嘴上卻問李凝:“當真是阿耶的意思?他怎麼又開始行俠仗義,管起這些來了。”
李凝神秘一笑,湊上李白耳邊:“也不算是自掏腰包。前幾日,七娘曾給過阿耶幾味藥方子,從治愈五髒,壯陰升陽,跌打瘀傷,用藥無一例外都有酸刺柳的果皮枝葉。阿耶也是派人在自家醫館确認了這方子的藥效之後,才有此決定。”
“你不知道,坐堂的老醫者們用過七娘給的方子,簡直神了。”
李白聽着兄長的話,怔怔看向長空中的七娘。他竟不知道,丫頭片子對人性竟拿捏的如此恰到好處。
阿耶雖任俠江湖,卻不是個吃冤枉虧的。
商人趨利乃是天性。
如今能與農戶們雙赢,一起做頭一個吃螃蟹的人,才是他最為樂見其成的。
許久,人群終于鬧騰夠了。
李白輕咳一聲,喚道:“七娘,還不快跟鄉鄰們說說栽種的事。”
七娘摸摸鼻子,一躍落地,奶聲奶氣地嚴肅道:“今年扡插雖然晚了些,也算趕上了尾巴。明日開始,大夥就得去尋大郎手中這樣的嫩枝。這樣的小苗苗扡插在地裡,要不了一年就能長果子啦。”
農戶們趕忙看向嫩枝,記住那顔色與形态。
七娘歪着頭想了想,又道:“還有,大家要注意苗苗之間的距離,每一行的距離也很重要,鹽堿地裡種植還得起壟,壟高也是有要求的。”②
“唔,明日下田,我家大郎都會讓人去看着,你們不用擔心。”
農戶們聞言,頓時歡呼起來。
李凝:“……”
什麼?我自己都沒聽明白!
沒過幾日,附近兩縣的農戶們便都在鹽堿地上開始扡插起酸刺柳來。
這農活他們幹起來得心應手,一個晌午過去,就能插完七八分地。從頭一日開始農忙,李凝便帶着特訓的家仆們趕來給農戶們做做示範,糾正壟高、行距和水渠開設地,成日裡累得精疲力盡。
李白和七娘都沒跟去。
趕在夏至之前,他們就要出發去長安了。
今年京兆府的府試定在了七月初。劍南道雖然距離京師不遠,也該提前出發,去那裡熟悉熟悉環境。
李客人在益州,聽說七娘要走了,匆匆又趕回來,兜頭就問李白:“七娘還在長身體,你還剩多少銀錢?”
李白:“五萬貫,夠花。”
李客氣不打一處來:“逆子。一年時間三十萬剩下五萬,長安吃喝住行都得錢,比起揚州有過之而無不及,你想讓我們七娘喝西北風去!”
李白:“……”
老爺子二話不說,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櫃坊憑證,塞到七娘手裡:“阿翁留不住你,隻能給你多留些錢了。出門在外,要舍得花。”
李白對阿耶的區别對待很是無言。
一直都興奮于出門遊玩的七娘,這會兒反倒紅了眼,淚汪汪看着李客:“阿翁,我舍不得你。”
李客忙道:“那留下吧!”
七娘:“不行。”
乖孫女虛假的幾句舍不得走,便又将老爺子哄開心了。
李客這才轉向李白:“田地與筒車的事兒交給我,你不用挂心。隻是,益州一帶最近都傳出了七娘是神仙童子的謠言,劍南道離長安不遠,我怕……總之,到了長安,少帶七娘在外露面。”
李白聽明白了話意,點頭應是。
李客又道:“鄉貢若是過了,便要随物入貢。十月,天下舉子都要在含元殿前朝見。③你在長安可認得友人帶你熟悉熟悉?實在不行……”
李白無奈笑道:“阿耶,放心吧。在長安有相識的友人。此次過去,便要先拜訪他。”
七娘聞言眼前一亮:“是裴郎君嗎?”
李白點頭,話是對着李客說的:“正是當今兵部侍郎裴光庭之子——裴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