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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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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宮宴四面楚歌,待到終了已是月華初上。

臘月夜風極寒、或許過幾日還要落雪,燕帝下賜暫居之懷英殿正在後宮冷僻處,下面的宮人卻不會想到為個空有頭銜的亡國公主安排暖轎,姜歲晏一行一路走回下榻處,入殿門時手已被凍得一片青紫。

“他們燕人都該死!”

談霏終于忍不住忿恨出聲、強壓整日的怨怒由此宣洩而出,一旁的淩翊臉更冷些,解下外衫的動作卻很麻利,一言不發披在姜歲晏肩上,餘溫仍是暖的。

“該死?”

姜歲晏卻不關心二人在做什麼,微揚的語氣帶着興味,細看去眼底積霜之上竟有一層薄薄的笑意。

“西涼人尚活得好好的,他們燕人于我的用處還大着——我總需要一把趁手的刀,不然如何為父皇母後報仇雪恨?”

句尾四字她說得很淺,背後原委之深卻恐難為外人所解——大昭立國一百二十餘載,原也是天下八國間不弱的一家,數月之前卻為涼、燕、楚三家聯手所滅,她的父皇母後死守都城、不惜與敵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不幸終為最先破城的西涼軍隊所俘——他們逼問父皇方字玉令的下落、要他交出千機四殿,父皇不肯,他們便斬下他與母後的頭顱做成酒器,屍身高挂城牆之上、直至十數日後徹底腐壞方才草草下葬掩埋。

如此血海深仇……豈是平生敢忘?

“公主要借燕人之手鏟除西涼?”

談霏的眉頭皺得很緊,語氣亦是十分審慎——昭亡之後天下唯餘七國,涼、燕、楚、蜀、晉、陳、後周,數月之前西涼掠去大昭大半國土、已是名副其實的諸國翹楚,燕雖為北方霸主、可若說要同占據半壁中原的西涼争勝,恐怕還是……

“天時地利人和,自古大業欲成缺一不可,”姜歲晏聲息仍淡,出言落語卻毫不猶疑,“拔延氏雖擁長安而執敲撲、于天下卻仍是突厥異族,後手落子已輸一着,其餘幾家未必沒有機會。”

談霏點點頭,心底一瞬也閃過百十年間風雲變幻——當初大周令和盛世海晏河清,區區突厥自被牢牢擋在邊塞關隘之外,奈何睿宗偏寵庶子衛欽而令其母族隴右鐘氏心生妄念,終在仁宗繼位後起兵反叛、為争一家之勝不惜引狼入室放突厥進關,自此中原破碎天下離亂、釀成百年未平之潑天大禍。

隻是……

“隻是燕人又豈甘為我等所用?”

談霏憂思不減,神情也顯出幾分試探。

“公主今日也瞧見了,他們……”

話到一半頓住、是因不願再提起今日明堂之上衆人對公主的諸般冒犯折辱,姜歲晏也知她本要說什麼,不惱不怒反興味更濃幾分。

“你們都沒瞧見麼?”她悠悠然反問,這次連嘴角都有笑意了,“機會……可就在那明堂皇座之間啊。”

——“機會”?

談霏神情一凝、卻并未從那些不堪回首的輕侮中尋到什麼可堪利用的東西,隻是思及公主今日屢番微妙的神情、又覺得……

“謝艾登基時不過十七歲、即便至今也仍未及冠,偏偏叔叔輩的藩王卻有十幾位——若你是他們,焉能甘心對區區一介紅口小兒俯首稱臣?”

有些事不思量便罷,當真細細追究起來卻能察覺不少端倪。

今日明堂之上雖是功成行滿觥籌交錯,可諸王言行之失矩卻仍不免令人在意——三王放浪形骸衣衫不整,五王居功自滿飛揚跋扈,他們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斷天子言語、拂帝王顔面,便是未将自己那位尚且年輕的小侄當作真龍虔心輔佐的鐵證。

“君臣離心乃社稷大忌,亂中有隙方能乘虛而入,”姜歲晏眯了眯眼,柔美的面容一瞬竟閃出寒芒,“大燕這潭水,必當被攪得再渾些。”

一旁的淩翊照舊不言不動像個沉默的影子,唯獨隻在公主話音落下時擡眉多看了她一眼——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千機府鼎盛時曾有四方重殿,先昭皇兩年前便将朱雀殿與玄武殿一同交與自己的皇長女,作為下屬、他是最熟悉此刻她眼中那絲鋒銳厲色的人。

“隻是自來安危相易福禍相生,在乘這陣君臣不和的東風之前,恐怕當先還要解決一樁麻煩……”

“麻煩?”談霏很快接口,聲音也不自覺繃緊了,“公主的意思是?”

姜歲晏并不言語,心下的計算卻很快綿延無邊。

——謝艾要封她為郡主,這本也在預料之中沒什麼稀罕,大燕畢竟占據了大昭長江以北、壽州以東的廣大國土,為防遺民作亂自當假作仁義善待她這個手無寸鐵的亡國公主;隻是他今日準她“長留洛京”、自然便是有意納她為妃籠絡大昭舊派勢力,諸王卻甯當衆頂撞天子也要從中作梗,便是立意要将她這個先昭皇族據為己有。

——他們因何這般堅持?

姜歲晏微微側首,幽閉的宮殿内隻有殘燈燭火微微搖曳,冰冷的桌案上有一面陳舊的銅鏡,此刻正清清楚楚映照出她的面容——不過将将十七歲的女子,一張素面未施粉黛、卻仍肌膚勝雪眸似秋水,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即便身處暗室也依舊仿佛隐藏些微鋒芒。

的确有幾分好顔色……卻算不上令人一見傾心的絕世美人。

“他們不過都将我當作收買人心争奪權勢的棋子罷了……”

她看着鏡中的女子笑得輕蔑,卻不知是在譏诮淪為他者砧上魚肉的自己、還是那些自以為居高臨下的局中之人。

“這些個皇叔,可沒一個省油的燈。”

談霏至此也聽懂了公主的意思,心知那些藩王狼子野心、難保有多少都想将自己的侄兒拉下皇位取而代之,得到公主一可赢得昭人之心、二可借機順藤摸瓜謀得千機四殿,如此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自是甯願開罪天子也要橫心争奪的。

——隻是這于公主而言卻是一樁阻礙。

她要為先皇及先皇後複仇、更要光複大昭社稷,留在燕帝身邊自是最好的選擇,既與大燕朝堂最為貼近、也更易拿捏那年紀尚輕的少年天子,而眼下若果真被三王五王那幫老狐狸讨去封了側妃關進後宅、那未來的路……可就更是萬分難行了。

“公主打算如何做?”

談霏壓低聲音,身子無意間弓得更厲害。

“自是要在洛京留下來,”姜歲晏答得毫不猶豫,銅鏡中烏黑的眼眸一眨不眨,“這道宮門我不單要入,假以時日,更要做他大燕的皇後。”

她說得從從容容泰然自若、眼中的堅決卻和冰冷一樣教人難以忘懷,淩翊第二次無聲看向她,而後面無表情移開了目光。

“這幾日最是緊要,謝艾卻未必壓得住他幾位叔叔,”姜歲晏并未察覺,繼續語氣不變說了下去,“讓山雀們都盯緊些——還有鹯雀,尋個時機來見我。”

淩翊與談霏聞言眼神皆略有變化,後者抿了抿嘴似有為難、斟酌片刻後又道:“公主……當日廬州府被破、三家都曾于四殿搜得千機文書……近來不少山雀都因此下獄被殺,如此兇險難測之際、若是鹯雀再……”

殿中随後也靜默下去了,長夜漫漫深宮冷寂、眼前的一切都是漆黑無邊,某一瞬姜歲晏眼前卻忽而閃過一抹霁白,繼而它的主人美麗到難以言說的柳葉目也仿佛近在咫尺——她的心底立刻又升騰起一陣不安,不知何故明明那位殿下溫和得就像一位紅塵外的閑散仙人,偏偏她在乍見之下便笃定那副漂亮皮囊下必定藏着什麼見血封喉的危險獠牙。

——還有今日他在明堂上忽然向她投來的一瞥。

難道就隻是……為了擋掉一杯他不願喝的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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