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午覺睡起,便開始整理自己的學習課本。
按照1981年的高考政策,她需要先決定自己要報考的院校與專業,而每個院校統考的科目也不一樣,與現代的文理分科非常相似,像北京師範大學漢語言文學這個專業的話,就需要準備語文、數學、外語、政治、曆史、地理。
胡桃前世便是一個十足十的鐵血文科生,畢竟上輩子能從山東這個高考大省考進身為985的頭部示師範大學,她的文綜可是市狀元的水平,當年還沒禁宣傳狀元的時候,市裡電視台還來學校采訪她老師呢。
當年就是數學拖了後腿,不然再往前一個身位就不隻是頂級師範大學了。
胡桃的數學不算差,但是真到頭部分數段裡确實可以說是“拖後腿”,這一世,胡桃雖然目标大學沒有劍指清北,但是數學這塊硬疙瘩,非得吃下不可。
尤其滿打滿算她已經9年沒碰過數學了。
胡桃認認真真地将幾本數學書的目錄涉及的考點做着規劃,隻是寫着寫着,李不言丢在桌上的鋼筆卻沒了墨水。
胡桃的思路仍沉浸在整理的框架圖裡,一時之間被動摁了手刹,她想也不想地順手拉開了李不言書桌的抽屜,準備找墨水續上後繼續做筆記。
隻是當抽屜打開的時候,胡桃的目光瞬間被抽屜裡的東西吸引了過去,倒不是她有偷看人東西的癖好,隻是這張照片實在是太顯眼了,很顯然,李不言最近還拿出來看過,所以被擱置到了抽屜内的最上層。
這張照片上是李不言與一戶人家的合影,雖然是黑白照,但雜亂的背景正是農村,旁邊還露出了牛棚一角,裡面堆滿了雜亂的糧草。
照片中的李不言面容憔悴,整個人也比現在消瘦一大圈,兩頰都陷了進去,老舊但幹淨的衣服罩在瘦弱的身軀上,維持着主人最後一絲體面。
那一雙眼,隻一眼就讓胡桃的内心湧出複雜的情緒。
照片中李不言并沒有如現在一樣戴着眼鏡,一雙眼透出的,是與他整個人,不,是與整張照片都違和的淡漠,是一片死寂的淡漠。
再看旁邊的這一家人,共有五個,胡桃見過這張照片上的兩個人,一個是胡楊,一個是她自己。
照片的胡桃紮着兩根半長不短的小麻花,怯怯地望着鏡頭。
所以這張照片中的這一家人,是自己一家人?
胡桃細細地審視着這張照片的胡家人,照片中的胡桃不過16歲,卻與胡桃前世16歲的長相相差無幾。可照片中的父母,卻不是自己前世的家人。
照片中的父母笑得開心燦爛,胡媽媽挽着胡爸爸的手,而胡桃也挽着一個約莫隻有六七歲的小男孩的手,難道在這一世,她仍有一個弟弟?
前世被重男輕女的媽媽抛棄的記憶再次排山倒海地湧來。媽媽護着弟弟,默許着停掉了自己所有的儀器,而弟弟,卻什麼也不說。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一世還有一個弟弟?
胡桃突然感覺自己的身上好似又插滿了那些導管,她的鼻子上再次戴上了呼吸面罩,而她的感官再次被慢慢地剝奪。
胡桃的額頭浸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她不得不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好讓自己确認自己還活着,從穿越到80年代開始到現在,都像是胡桃做的一場美夢。
胡桃急忙翻過照片想要确認些什麼,那個年代的人照完相,照相館在封膜前會在照片背面寫上名字與日期再進行塑封。
可照片的背後小字打破了胡桃心中僅存的最後一絲幻想:
【從左至右:李不言-胡桃-胡林-楊美娟-胡建國-胡楊
拍攝時間:1976年-6月】
胡楊,胡桃,胡林。
大哥取了父母的姓,二妹和小弟都随着哥哥的偏旁部首取了木字旁,都屬樹。
答案已經一目了然,這張照片是李不言下鄉插隊的時候與胡家人拍的。
胡桃的心緒已經因為這個弟弟的存在而亂成一團,她已不願再看這張照片,随手草草往抽屜裡一丢,随後用力地合上了抽屜。
在抽屜被合上的那瞬間,胡桃的目光落在了楊美娟的臉上。
樸實的農村婦女笑容爽朗。
你會這樣嗎?媽媽。
隻一瞬間,胡桃就推翻了腦海中不切實際地疑問,她屏住眼底将要泛紅的酸意,猛吸一口氣之後故作不屑地撇過頭,母愛這個東西,她早就不奢求了。
沒有人愛自己,那自己更要加倍的愛自己。
隻此,胡桃也沒了心情繼續學習,索性合上書本整理好筆記之後出去溜溜。
她迫切地需要曬一曬太陽。
她迫切地需要知道這不是她的一場美夢。
胡桃走出房門後便看到正欲出門的哥哥與嫂子,唐菲笑着解釋道:“你哥啊,閑不住,老說在家啥事不幹太無聊了,讓我陪他出去轉轉。”
唐菲說完,還嗔怪着假模假樣地拍打了一下胡楊:“你就是勞碌命,天天在地裡幹活不說啥,這會兒好容易歇會兒了,還不習慣。”
胡楊昂過頭:“我還真巴不得現在有塊地讓我除除草!”
胡桃從進門櫃裡拿過鑰匙,說道:“我也要出去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