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盡舟就是不回,也不打算讓迹棠知道,“回。”
迹棠松了口氣,笑道:“師兄放心,你就等我當上族長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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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棠在族地生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在自己的木屋裡,除了修煉外,頂多就是走出木屋,給屋前的花澆澆水施施肥。
屋前父親給她搭的花架還在,隻是長滿花架的紫魇晶蘿花已經全部枯萎,隻剩些雜亂的細枝,無精打采地耷拉在架子上。
她這日給花澆完水,回屋換了一身墨紫長裙,禦劍來到魇尊閣。
經過通傳,她見到了薛寐。
薛寐高高在上,穩坐墨月椅,這次沒有再走下台階迎接她,迹棠反而慶幸能少些反胃。
她就是心裡再不願意,也還是行了半跪禮,“族長。”
薛寐笑着讓她起身。
迹棠暗罵一句笑面虎,直起身,擡頭望向高位的薛寐,“族長,我回魇族已經一個月了,想為魇族盡一份力。”
薛寐笑容不變,這張微笑的假面也不知道悍在他臉上多久了,連嘴角擡起的弧度都從來沒有變過。
“哦?已經一個月了?”薛寐感歎,“時間過得真快,我總還覺得你才剛回來幾日。”
對年歲能活上幾千的薛寐來說,一個月又算得了什麼?
迹棠不動聲色,問得更直白一些:“族長,您看我到哪裡任職合适?”
薛寐沉吟片刻,“阿棠可有想去的地方?”
迹棠笑道:“全憑族長做主。”
薛寐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先前聽說阿棠去了幻光谷?”
迹棠應是。
“阿棠對幻光谷有些好奇?”
迹棠知道自己的動向逃不開薛寐的耳目,她隻确保自己和阿黔說的話不被耳目聽見,至于看不看見她也不怎麼在乎。
她盡量讓自己顯得有些委屈和脆弱,小聲說:“我就是想去看看幻光谷。”
薛寐見她說完這句不再說話,“失望了?”
迹棠表現得有些遲疑。
薛寐拂手道:“但說無妨。”
迹棠猶如狂風中的小白花,除了眼裡實在擠不出眼淚,表情拿捏還算到位。“族長,幻光谷陪伴了一代又一代魇族,為什麼要把那裡變成刑罰之地?”
薛寐似乎對迹棠的反應很滿意,僵在臉上的那點弧度忽然升高了一點。
他說:“阿棠,你該長大了。”
迹棠低下頭,肩膀微顫。
她看向地面的雙眸滿是冰冷,裡面夾雜着厭惡和不耐。
薛寐:“我一直想親自撫養你,可惜本尊沒有這個機會。若你長在本尊身邊,如今定是個堅強、有主見、明辨是非的好孩子。”
迹棠眸中憎惡更甚,她開始對這種談話感到膩煩,可又不得不待在這裡,聽座上那位話裡有話的惡心人。
薛寐:“現在還不晚,你現在已經回來,也想為族裡盡一份力,本尊甚感欣慰。孩子,你既對幻光谷頗有感情,那便先去幻光谷當值吧。離得近,看得也更清楚。”
迹棠用了很大力氣才忍住不冷笑出聲,她沒有擡頭,适當地給出一點驚懼瑟縮的反應,聲若蚊蠅:“是,族長。”
她慢慢退出魇尊閣。
等出來了,那謹小慎微的表情才變得漠然起來。
薛寐的安排正合她意,她就是要去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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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阿黔翻身進了迹棠的木屋。
迹棠正等在裡面,她看向竹桌上已經燃了一半的白蠟,問阿黔:“怎麼才來?”
“薛寐知道咱們自小一起長大,對我也起了疑心,正派耳目盯着我。”
迹棠放出元神之力,沒有感應到附近有人。
阿黔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放心吧,我修為不比他差,又用了幻草娃娃,他一時半刻發現不了。”
幻草娃娃是夢魇一族開創的幻象替身,以夢魇族種植的栖夢草做成,裡面放有制作者的血液、元神之力和幻象替身符。修為相差不大的修士短時間内很難分辨出真人和幻想替身,這也是夢魇保命的手段之一。
阿黔咕咚咕咚喝完水,長歎一聲,愣是把水喝出了酒的感覺。“既然族長想盯,那以後我也不躲躲藏藏了,幹脆正大光明來你這。玩伴叙舊而已,他能說出什麼來?”
迹棠想了一下:“也好,什麼都避着反而讓他更疑心。”
阿黔從儲物袋裡拿出一份名單,“我問了咱們這邊的人,零零散散湊出這份名單,上面都是現在被關在幻光谷裡的人,前面是名字,後面是特征。”
迹棠慎重地接過,借着燭光看,看了有一會,她才說:“薛寐把我安排到幻光谷當值。”
阿黔驚喜道:“真的?!太好了!這樣就更方便你救人了!不過他怎麼會把你安排去幻光谷?”
迹棠認真收好名單,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他要讓我離得更近,看得更清楚。”
阿黔驟然變了臉色,他一聲不吭,手狠狠砸在桌上。
竹桌不堪重負,發出幾聲吱嘎響動,桌上蠟燭落下大滴燭淚,火光明滅,照得迹棠那抹笑意有些駭人。
阿黔微微發冷,“今晚有些涼。”
迹棠擡眸,“有嗎,我倒是沒什麼感覺。”
阿黔伸手靠近燭光,好像這樣能讓他暖和一點,他默不作聲,見迹棠的笑意漸漸淡了,才道:“族人這裡你放心,他們本就不滿薛寐做法,如今你回來了,他們便有了主心骨,個個表忠心,都說要支持你成為魇族之主,成為第十四代魇尊。”
迹棠輕嗯了聲:“這件事不急,重要的是别讓他們走漏風聲。”
阿黔應下,“我知道,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