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錦懷沒看他,隻‘嗯’了聲,對迹棠道:“這是我的影子,我把他借給你,薛寐一死,他就不再聽你命令。”
迹棠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少城主隻派這一人就想換我魇族傾力相助?”
褚錦懷靠回椅背,“迹棠,數量在我這裡可沒什麼含金量,就你族裡那些人還難不倒影子。”
影子來到迹棠身前,半跪。隻要薛寐不除,影子就要為她所用。
迹棠垂眸看他,看不出他的修為,問:“你是什麼修為?”
影子簡短答:“洞虛中期。”
迹棠駭然失色,險些受不住影子這一跪。
一時間她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一直閉關的登天城城主是何修為,褚錦懷呢?褚錦懷身邊又有多少個像影子這樣的強者?
登天城底蘊之深,令人膽寒。
怪不得褚錦懷胸有成竹,薛寐對上影子毫無勝算,薛寐一死,群龍無首,那時候全族會不會心甘情願認迹棠為主,褚錦懷自然不管,一切就要看迹棠的了。
褚錦懷:“我聽父親說,魇族十三代族長不看中名利和權勢,他向來與世無争,隻想把魇族建成一處世外桃源。”
迹棠聽他說起父親,目光不由看向他。
褚錦懷攤手:“魇族是有比人修更漫長的歲月不假,可這麼度過百年千年,安穩早就把你們變強的欲望消磨沒了,聽說你們現在還以實力為尊,說出來不覺得可笑嗎?”
迹棠可不信他的‘聽說’,褚錦懷眼睛看得遠,手也伸得長,他知道些魇族的事情,迹棠并不奇怪。
褚錦懷:“薛寐想要帶領魇族重回往日巅峰,這個想法很好,可惜他用錯了方法,失了一半族人的心,不然我倒是能和他聊聊。”他點點眉心,掀起眼皮,自上而下凝視迹棠,“如果族長換做是你呢,你又要帶領魇族走什麼樣的路?”
迹棠趕鴨子上架,這個問題太深太遠了,她沒辦法回答。
褚錦懷也不是真要她現在就給答案,見她沉默,他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這些以後再說,魇族把晨梧州搞得烏煙瘴氣,你就是拿回族長之位也還有很多事要忙。我不介意你那時再來找我,咱們可以慢慢談。”
迹棠收回目光,“多謝,隻是魇族再沒多的血肉讓少城主吸了。”
褚錦懷被迹棠逗笑了,“少族長說得什麼話,我們不是盟友嗎?我等着影子的好消息。”
迹棠和宿盡舟别過褚錦懷,帶影子返回魇族。
他們先是在樹洞落腳。
迹棠:“要先麻煩前輩在這裡湊合些時日了。”
影子給人的感覺十分冰冷,他沒什麼前輩架子,把一身洞虛中期修為收斂得非常幹淨,駭人的威勢沒有外露絲毫。他人如其名,如同影子,如果不刻意尋他,很容易就能讓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他半張臉都用黑布蒙起,看不出長相,隻能看見一雙平平無奇的眸子,視線總是向下看,這種謙卑的姿态放在他身上,卻變成了對任何事都不關心的漠視。
影子:“少族長想要什麼時候動手?”
迹棠:“再等等,”她内心複雜,“薛寐不适合族長之位,如果他懸崖勒馬,也不用非要了他的性命。”
影子這才擡起眼看她,“少族長宅心仁厚。”
迹棠怎麼聽不出,他分明是想說她優柔寡斷吧。
迹棠看向宿盡舟,“師兄,少城主說的沒錯,魇族和人修關系緊張,你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這裡有影子在,你放心,還是快回宗門吧!”
影子很有眼見地走出樹洞。
宿盡舟:“現在正是關鍵時候,我在這裡多少能幫你些,你不用擔心我,我不露面。”
迹棠了解宿盡舟,知道宿盡舟這麼說的話,就是鐵了心不回去的意思了。任她說再多,宿盡舟也頂多就是裝作回去的樣子,最後還是要偷偷待在這裡,不讓她知道。
迹棠無法,隻能退而求其次,“師兄說話算數?我已經很難再回宗門了,不想你也有家不能回。”
她最起碼還有魇族這個容身之處,可宿盡舟一旦被發現和魇族有關系,名門正道定容不下他,那時他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宿盡舟被迹棠一句‘很難再回宗門’紮了一下,疼痛便細細密密蔓延開,最後連指尖都有些發麻。
“怎麼回不去?”他幾乎脫口而出,語氣着急,“你想回什麼時候都能回去,師父和顧岩還在等我們!”
迹棠鼻子發酸,馬上低頭,額頭重重抵在宿盡舟胸膛。
宿盡舟胸膛劇烈起伏,震得她額頭都有些發燙。
她不覺得自己還有能回宗門的一天,看向地面的眼裡裝滿酸澀,盡力用輕巧的語調說:“好呀,可不能讓師父和顧岩等太久了。”
她沒看見的上方,宿盡舟眸中留戀又落寞,嘴角卻牽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