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陰雨不定,姜雪玉感了風寒,今日請了假沒有入宮,想着出來轉轉,走到層霄樓附近卻突然下起了大雨。
姜雪玉站在二樓雅間的窗前,她凝望着外面的那片雨。
下了很久。
下得很大。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京城各處都點上了燈,昏黃的暖光照亮了各家的窗戶,也照亮了遠近的樓宇,但在飛濺的雨水與朦胧的雨霧中,都模糊了輪廓。
風漸漸刺骨了。
跟在她身後的丫鬟見着風大,未免有些擔心,上前便先要将窗戶給關上,忍不住埋怨了兩句:“世子爺這麼晚都不來,也許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不來了吧?姑娘,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姜雪玉收到宮裡來信,讓她幫幫燕臨,把她的一封手寫信親自交給燕臨。雖然不知道勇毅候府出了什麼事,但既然二姐姐交代了,她一定要辦好。
姜雪玉回憶着信中所言,隻道:“别關。”
聲音輕輕地,視線卻并未轉開,依舊落在窗外那些發亮的雨線上。
恐怕錯過了燕臨……
雅間内忽然就重新安靜下來,隻聽得到周遭喧嚣的雨聲,偶爾夾雜着附近酒家客店裡傳來的觥籌交錯之聲。
馬蹄聲伴着車輪辘辘的聲音穿破了雨幕。
可從窗戶往下一看,那一輛馬車并不是勇毅侯府的馬車,也沒有停在層霄樓下,而是停在了街對面的洗塵軒。
這時堂倌進來為姜雪玉換上熱茶。
她便問:“都這麼晚了,又是這樣的下雨天,你們層霄樓都沒有客人,對面的洗塵軒倒是熱鬧。”
堂倌順着她的視線向窗外忘了一眼便笑起來:“哦,對面啊。聽說是刑部陳大人請客,去的都是刑部裡的官老爺,不在我們這兒正常。上次陳大人前腳剛走,謝少師後腳便在我們這裡遇襲,陳大人覺着不吉利,從此都改在洗塵閣吃飯了。”
這樣嗎?
姜雪玉的目光依舊落在對面那人影晃動的窗扇上。
看得到有人影走近了。
接着外頭那一扇窗便被推開了,一屋子的酒氣與笑聲都傳了出來,從姜雪甯這裡輕而易舉就能看見那一屋子的人,各有一副巴結奉承的嘴臉。
她頓時皺了皺眉,知道她能看到别人,别人也能看到她,便要轉過身來,叫丫鬟把窗戶給關上。
可就在剛一轉身,想要開口的刹那——
方才對面洗塵軒開窗後的場景,如同一卷畫幅般,忽然回到了她的腦海,定在了其中一個安靜的角落。
洗塵軒内擺了宴,桌上擺的是玉盤珍羞,桌旁坐的都是朝廷命官。
衆人說笑間都舉起了酒盞來勸酒,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顯得熱鬧無比。
于是那安靜的一角,便顯得格格不入。
被那扇雕花的窗扇遮擋着,姜雪玉隻能看見他被遮擋了些許的側影。
一身下品官員常穿着的藏青細布圓領袍,兩袖略寬,随那一雙修長但手指骨節突出的手掌,輕輕壓在分開的兩膝之上。
坐在圓凳上,脊背筆直。
張遮向外看着連綿的雨幕。
背後滿室應酬的熱鬧,仿佛都沾不着他一身的清冷靜肅,與他全無幹系。
有人從洗塵軒的樓下匆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