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孟氏要去寒山寺祈福正愁着不知道誰去送姜雪蕙入宮,就聽姜雪玉說謝危免了她明日聽學。
姜雪玉便領了送姜雪蕙進宮的差事。
到了宮門口,姜雪玉跟姜雪蕙多叮囑了幾句後,小公公就帶着姜雪蕙進宮了。
姜雪玉看着姜雪蕙走遠。
越來越遠。
最後卻從車裡出來,站在了外面的車轅上,眺望着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謝危卷着那幾張答卷,從宮内順着朱雀長街走出來時,望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馬車停在路邊,她站在車上遠眺。
冬日難得晴朗的天空裡,晚霞已經被風吹來,而她便在這霞光中。
姜雪玉回身要鑽回車裡時,一下就看見了停步在不遠處的他。
她彎了彎唇,向他一颔首,隻道了一聲:“謝先生好呀。”
謝危沒有回應。
他隻覺得她唇邊那一抹笑意,像是這天一般,忽然揮開了身上所有壓着的陰霾,有一種難得晴好的明朗。
便像是今日的天一樣。
姜雪玉也不需要他回應什麼,隻不過是這麼打一聲招呼罷了,然後便進了車内,叫車夫重新啟程,向着姜府的方向去。
快到宮門下鑰的時間。
很多臨時被召集入宮議事的大臣也陸續出宮。
半道上看見謝危立在那邊,不由道:“謝少師在這邊看什麼呢?”
謝危于是收回了眸光,轉而望向那天。
近晚時分,格外瑰麗。
頭頂最高處是一片澄澈的深藍,繼而向西,漸次變作深紫,赤紅,而後金紅,是烏金沉墜,然後收入西邊那一抹鍍了金邊的黑暗中。
也不知為什麼,他笑了一笑,隻回那位大人道:“風日真好。”
樂陽長公主這陣子玩心大起,叫了自己宮裡的宮人們一起玩投壺,幹脆又來仰止齋這邊叫上伴讀們一起。
大家入宮一來是陪沈芷衣讀書,二來便是當她的好玩伴。
沈芷衣有請,誰敢不去?
姜雪甯睡醒,便趕緊起身來洗漱,同衆人一道去了鳴鳳宮。
沈芷衣帶着人玩得正瘋,宮裡面的宮人難得看她高興,正陪着她玩。
姜雪甯一踏入殿中嘴角便抽了抽。
也不知沈芷衣哪裡學來的花樣,有些宮人的臉上貼了長長的紙條,甚至拿墨筆畫花了臉,有些喪氣模樣,顯然都是輸了受到了“懲罰”。
伴讀們一來,立刻被她拉着一起玩。
中間自然有人巴不得趁此機會讨好沈芷衣,是以十分積極。
姜雪甯卻不然。
她午時沒吃,正有些餓,眼看着殿中還擺着些蜜餞糕點,便沒上趕着,反而劃水蒙混,衆人在前面玩鬧,她便坐在後面先吃東西。
沈芷衣當然一眼就看見了她,但見她坐在那邊吃東西,便體貼地沒有叫她。
衆人先玩了一輪投壺。
沈芷衣手裡拿着箭往往一投就中,算是個中好手,常常赢得衆人喝彩,姜雪甯便遠遠跟着喝彩。
但偏有人不大看得慣她如此清閑,招呼她道:“姜二姑娘不來玩嗎?聽說你以前常常混迹在坊市,投壺這些遊戲,一定最是擅長吧,不來向我們露一手?”
姜雪甯擡頭一看,是陳淑儀。
這位大家小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真目有深意地望着她,神情是怎麼看怎麼嘲諷。
姜雪甯手裡剛咬了一小口的蜜餞,輕輕放下了,開口便要說話。
沒想到沈芷衣把眉頭一皺,竟直接向陳淑儀道:“沒看到甯甯正在吃東西嗎,她吃完了自會來玩,你多嘴什麼?”
這話說得也太不客氣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陳淑儀自己也完全沒想到,嘴巴都微微張大,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要知道,陳淑儀怎麼說也是陳大學士的掌上明珠,身份也算尊貴,常日與薛姝玩在一起的,宮裡面誰不賣她個面子?
便是沈芷衣以前對她都和顔悅色。
如今不過是問了姜雪甯一句,竟直接引得她發作?
陳淑儀臉上有些挂不住,紅一陣白一陣,讷讷開口想為自己辯解:“殿下,我沒有……”
沈芷衣一張臉上沒了表情,冷冷的:“沒這意思就把嘴閉上。”
殿内瞬間都安靜了。
姜雪甯也怔怔望着沈芷衣。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樂陽長公主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且言語之間完全是在維護姜雪甯,連陳淑儀這樣的大家閨秀都不想給半點面子。
姜雪甯到底什麼本領把人迷成這樣?
尤月在休沐期間同姜雪甯結了大仇,對她恨之入骨,卻已經不敢出言說什麼,更不敢有什麼舉動,唯恐落入姜雪甯的陷阱之中,是以此刻隻能用眼神來表達自己對姜雪甯的鄙夷與憤慨。
然後……
她都還沒來得及想好等一會兒姜雪甯轉過目光來,要對姜雪甯做出個什麼樣的神情才能激起對方的不爽與怒氣,這眼神就已經被沈芷衣看見了。
沈芷衣盯着她片刻,揚了眉:“你用這種眼神看甯甯是什麼意思?”
尤月:??????
她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