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玉一見便噤了聲。
她站在前頭,也不敢再叫,心裡一琢磨,便想這卻是個絕好的機會,正該腳底抹油溜了。于是跟貓兒似的,踮了腳往門外走。
隻是眼見到了門口,她回頭看一眼,微微咬唇,猶豫了片刻,還是重新走回來,扯了邊上一條絨毯,屏住呼吸,一點點搭在他肩上。
這架勢倒跟做賊似的。
然後才重新扒開門,閃身出來。
劍書他們在門外已經候了多時,見她出來,回頭一看便要說話。
姜雪玉忙将一根手指豎在唇邊。
劍書刀琴登時一愣。
她極力壓低了聲音,做出了口型道:“先生睡着啦。”
“……”
劍書刀琴又是一怔,對望一眼,不由愕然。
姜雪玉劫後餘生,卻是偷了油的老鼠一般開心,向他倆擺了擺手,便拾起先前靠在牆邊上的傘,也不用人送,自己腳步輕快已是溜之大吉。
翌日清晨,薄薄的一層天光照在台階上。
屋裡面似乎有些細碎的動靜。
刀琴劍書早着人備好了一應洗漱之用,在外頭候着,聽見卻還不敢進去,隻因并不知謝危是否已經醒了起身。
直到聽見裡面忽問:“什麼時辰了?”
劍書回道:“辰正一刻。”
裡頭沉默了一陣,然後才道:“進來。”
謝危一早睜開眼時,隻覺那天光透過窗紙照進來,眼前一片模糊。擡手搭了額角坐起,才發現自己竟然是一覺睡到了大天明。
冷燭已盡,屋裡有些殘存的暖意。
向角落裡一看,那一張峨眉靜靜地擺在琴桌上,仿佛無人動過。
劍書、刀琴進來時,他已起了身,隻問:“她昨晚何時走的?”
劍書道:“大約亥時。”
謝危便又是一陣沉默,末了卻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換衣洗漱、用些粥飯。
天教之亂既平,在這通州勾留兩日,料理完一應後續的事宜便該啟程回京。
怎奈昨日暮時好一場大雪,堆了滿地,下面人回禀說從通州到京城的官道被大雪和落石埋了,尚在清理,一天兩天怕不能成行。
又加之張遮、蕭烨及大部分幸存之兵士都有傷在身,謝危聽了下面一番禀告後,便吩咐下去,先在通州盤桓兩日。
一應大小官員昨日早得聞京中來了人,今日全都趁機來拜。
原本一個清淨的上清觀門口,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好不熱鬧。
姜雪玉昨日晚上從謝危房中溜出來後,本意是順道想去看看張遮的,但經過他房門時但見燈燭熄滅,一片漆黑,又想他連日來奔波疲累、殚精竭慮,正該好生睡上一覺,于是忍了沒去打擾。
到第二日一醒,她便去找。
張遮氣色較之昨日自然是好了一些,隻是慣來沉默寡言。
張遮恪守禮節,更不用說有醫囑在前,要他好生休息,姜雪玉也不便太過攪擾,隻好早上看一回,晚上看一回。
張遮如何想不知道。
她自個兒隻覺得殊為滿足,倒是一點也沒有想家的模樣,成日裡開開心心,笑容常挂,上清觀裡誰見了她都覺得舒坦。
隻是天公實在不作美。
通州官員鬧鬧嚷嚷來拜了兩天,謝危也着手料理完了鏟滅天教一役後的殘局,還跟蕭遠議了好幾回的事,本準備啟程離開了。
年關已近。
若腳程快些,衆人當能趕在節前回家。
可沒想到,第三日早上又下起大雪來,驿站那邊傳來消息,說前些日坍塌過的山道又塌了,是前些日雪化彙聚成洪流,給沖垮的,仍舊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