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言徹一轉頭,簡頌章卻沒再注意他,隻是在叮囑趙望遠别摔了平闆。
他就說那平闆哪來的,明明上面隻配了幾台老舊電腦,言徹還以為朝廷的赈災糧終于下來了,結果是臨時小官私人的。
搖頭歎息兩下,言徹接受了異調局作為新機構确是個老破小的事實。
他蹲下去查看這段時間一直在找的人,剛才遠遠一看他隻是用“一攤”來形容,現在也覺得不為過。
潘衛的屍體四肢扭曲着,看不清表情,因為外表整個皮囊完全和軀體分開,隻能從口眼的幾個洞那看到裡面幾近白骨的樣子。
要不是他記得潘衛左耳下面有一塊不小的斑,現在也未必認得出來。
“最後一次蛻皮,結束了。”
言徹面色沉重,趙望遠卻突然打破這一氛圍,急得在那撓頭,“我們真的不會被報複嗎?簡頌章,簡大師,你一定得救我,我們一定會被報複的,它很快就要來了……”
言徹被他嚷得頭疼,一開始看到趙望遠是個人的歡愉徹底消失,來的是個人,但不是個正常人。
言徹脫下手腕上的紅線銅錢串扔給他,“保命。”
“真的嗎?”
“不知道。”言徹起身掏出手機往工作群裡彙報消息,一邊說着:“小時候我師父安慰人用的,我戴了這麼多年,應該有點用。”
錢串又被扔了回來,簡頌章說:“這種東西如果有用是會認主的,你給他沒用,還是保護你自己吧。”
簡頌章多半又在說自己上次嘴快提到的的“虛”了。
言徹當時隻是想表達他體弱身體不好,沒太在意随口就蹦了個覺得很符合的字。
晚上他一查,那個字,那個詞,似乎不太好。
等待專人過來搬屍體的時間裡,言徹突然問道:“你怎麼還想着去拿我證件?哪搞的?”
出來的時候言徹認為自己能搞定,也就是跟隔壁同事搞搞關系的問題,誰成想還讓這些隔壁同事攔住認成社會閑人。
簡頌章放下手上拎起的一小塊皮脂,嘲道:“大學生出門都知道帶學生證證明他是個大學生。”
“巧了不是,我沒上過大學。”
一碼歸一碼,言徹雖然真的沒上過大學,但與這一學曆的區别也不過是一本學位證,畢竟他們這種野生道士的學習能力要求還挺高的,他甚至會點高等數學……
趙望遠忽然舉手說:“我大學的時候出門不帶學生證。”
“那你閉嘴。”簡頌章怼完他也遠離了言徹小聲說:“在你辦公室翻出來的。”
聲音聽着有些心虛,言徹突然覺得這人在自己心裡的形象稍微立體了一些。
有些裝,好像不太看得起其他人;似乎有些愛财,但和他的身份不符合,簡頌章的住處在城中心,在這座二線城市裡算是經濟狀況良好的;有時候一根筋不太有禮貌,但之後好像還是會在意;人看着不太有精神但是脾氣一點就着,比如一提到那工資數額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怼言徹。
這樣一個有趣的人,能力目前看來也挺強要不是他大概率會在一個月之後離開,他和自己的關系也說不上多好,言徹覺得自己會想和他做朋友。
“沒事啊。”言徹蹲到他旁邊,與那張好像永遠都頹靡的臉對視,“你這不是幫我忙了嗎,不用委屈無助擔心被上司穿小鞋,沒事。”
言徹自認誠懇無比,作為一名領導他簡直是知心慧人,說不定還能因此感化簡頌章。
誰料簡頌章立刻鄙棄道:“你在說什麼屁話?”
言徹想了半天也沒覺得這話哪裡不對勁,這也不是曹遂教他的一股官味的話啊,怎麼簡頌章也聽不得?
直到負責裝運屍體的人來,言徹還在想自己那番話,怎麼都覺得沒問題。
擡頭,隻見來的人是邱歲宜跟段毓。
……忘了,異調局就這麼點人。
“岑雲舒又不來啊……?”績效考核那東西言徹還是有點責任的,再這麼下去他想開後門都開不了。
段毓一手掄起潘衛幹癟不成人形的屍體,聞言說:“後勤也要人,雲舒隻是不愛出門。”
言徹呆滞出聲:“你們才認識多久就‘雲舒’了?”
“她對我好,你有意見?”
“沒有。”言徹無奈到疲累,“我對你也不差啊,要香就供上,你就不能稍微地,對我溫柔一點?”
段毓輕嗤一聲 ,手上一用勁把屍體甩到自己肩上攔住了,“她能幫我撿頭你能嗎?”
……這還真不能。
但是這都二十二世紀了,還奉行什麼強者為尊?有人管管“人人平等”這句話嗎?
為自己的處境短暫無病呻吟一秒,言徹說:“把那個放下來吧,沾染上氣味萬一被它找上就完了。”
“我又不是人。”
雖是這樣說,段毓還是把屍體甩了過來,言徹一慌,理智告訴他需要去接,但他看着那松垮垮的褐色皮膚就是動不了。
有些陰影真的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克制的……
好在還來了個邱歲宜,畫符什麼的他或許不擅長,但他膽大且手腳麻利。
接上險些遭殃的屍體後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小聲對言徹說:“言局,你的人緣沒混好啊,這怎麼行。”
“您快别說了……”
言徹的人際關系自從出山門就沒好過,他以前好歹也算“團寵”,比如那些鬼特别喜歡組團變着樣子來吓他。
他用邱歲宜帶來的袋子将屍體裝進去,走前注意到角落裡的兩個人。
趙望遠還在犯病,蹲在牆角抱着簡頌章的腿念叨着什麼,後者則淡然地捧着平闆玩一種三消遊戲。
這種情況隻是因為言徹剛剛提了一句“被它找上”讓趙望遠聽見了。
言徹想都沒想就拉走簡頌章,隻留下一句“不想被纏上就跟上你簡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