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盤踞東海十幾年,在土生土長的東海人眼裡,豐華路就是那皇宮前面的禦街,豐華路派出所相當于二環路上最重要的官屬衙門。
至于派出所的向所長,他自诩天子近臣,平時沒什麼機會面見姜浩海,但他敏銳地察覺到,在豐華路188号這座“皇宮”裡,真正掌權的人是陳麗娟,是整個東海的“太後娘娘”。
現在,“太後娘娘”派出林睿這個“小欽差”全權處理“皇宮”事務,他豈有不聽之理?
其實在宋焱拿出合同時,他就意識到其中可能會有貓膩,但那又如何?這些日子抓的人不少,不乏拿着合同的外籍人士,可是在派出所關上一晚後,再高貴的人都得跪下來求饒,甚至害怕被姜家報複,連個屁都不敢放。
宋焱看着那兩名身穿派出所制服的警員拿着手铐走來,急忙展開胳膊擋在言不浔面前,怒罵道:“沒有王法了嗎!你們憑什麼說铐人就铐人!”
“王法?我就是王法!”林睿死死盯着言不浔,恨聲道,“抓把柄嘛,誰不會?就憑你損壞的這些東西,我可以讓你牢底坐穿!”
當初在T國,言不浔可不就是這麼幹的麼?他隻不過是簽證過期一天,一個可大可小的罪名,就被關在看守所整整一個月。
T國官方機構冗雜,各部門之間協調性差,律師跑斷腿,好不容易找到正确對應的部門,對方又一直拖着不肯蓋章,直到再無可拖,才移交下個部門。然後,又是一輪令人絕望的拖字訣。
林睿在看不見陽光的看守所裡,每每燃起希望,就又陷入更深的絕望。他不信這些事和言不浔無關,無時無刻不在咒罵言不浔。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報複的機會,他豈能放過?
說來他也很不能理解言不浔,那些損毀的家具一看就知道是奶奶的心頭好,言不浔本就不受陳麗娟待見,此刻不想着如何挽回,反而乖張行事,真不怕陳麗娟撺掇姜浩海,剝奪他的繼承權嗎?
想到此,林睿眼裡隐隐閃出精光來。
“向叔叔,這個人不止一次冒犯奶奶。奶奶早就放過話,要給他一點教訓,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就是說關一晚上不夠咯?
向所長點頭哈腰:“明白,明白!我保證讓他走不出東海。”
他明明穿着一身威嚴的制服,站在林睿面前,卻活像個佞臣小醜。
宋焱氣得一把操起牆角的掃帚:“你們這是犯法的,對得起身上那身警服嗎!”
類似的謾罵幾乎每次出警都會聽到,向所長和他的下屬們早就習以為常,兩名負責緝拿的警員甚至嘻嘻笑了起來,指着他的掃帚戲谑道:“你敢襲警?罪加一等哦。”
“老子罪加三等!”宋焱火冒三丈,掄起掃帚就要沖上去。
言不浔攔住他,輕輕搖了搖頭。姜家的地盤,可不能被對方抓到把柄。
宋焱氣急敗壞直跺腳:“哥!”
言不浔強勢地将他推到身後,伸出雙手,清泠泠的目光無所畏懼地盯着那兩名警員:“想清楚了再铐我。我怕你們有命違法,沒命坐牢。”
兩名警員心裡沒來由咯噔一下。
真是奇怪,這人的眼睛幽黑如玉,仿佛洞悉一切,預見了他們的下場。
可他們能有什麼上場?說這種話的人多了去了,他們不也活得好好的?
兩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咬咬牙,熟練地将言不浔铐起來。
一直站在角落裡旁觀的小老太終于找着機會蹿到林睿跟前,讨好道:“小睿,我也算幫了你大忙了吧?工資你照給,獎金我就不要了。他那些家私裡有一幅蕭玉榮大師的畫,能不能送給我?”
蕭玉榮是當代國寶級的國畫大師,據說求購他真迹的買家能排到太平洋西岸去,小老太一看那畫就喜歡,不等林睿回答,自己動手将畫扒拉了出來。
林睿沒有制止她,轉頭對向所長道:“向叔叔,兄弟們辛苦了,這一車東西,就分給大家當辛苦費吧。”
“哈哈,那多不好意思。”
話雖這麼說,向所長早已迫不及待地爬上了貨車,在琳琅滿目的物品裡翻看起來。
都是好東西呀,比陳麗娟那些還要好。
林睿讓大家随便分,向所長可不敢分,每人挑了幾件後,他吩咐手下将剩下的送到林睿的公寓去。
林睿笑而不語,對向所長的“懂事”很滿意。
言不浔的家具,本就是用姜浩海保險櫃裡的錢買的。四舍五入就是姜家的東西,是……他的東西。
分好贓物,向所長示意下屬将言不浔帶走。言不浔被拽着向前蹿了幾步,險些撞到小老太身上。
他掀了掀眼皮:“你懂畫?”
小老太愛不釋手地撫摸畫作,自豪道:“跟我家老伴比起來差遠了,他才是美院的國畫教授。”
“是嗎?那你應該知道,這幅畫價格不菲,你敢明搶,至少二十年起步。”
小老太手一抖,有些慌亂地看向林睿。
林睿大怒:“言不浔,你少在那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