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蕭歌點點頭，不再言語。興許是林念話裡語氣重了些，竟是讓他産生了一種收到“少說話多做事”的警告。

林念從原地退後，空了位置留給蕭歌接手，對方上手很快，完全不用林念繼續盯着，于是林念撤遠了一些，本想離開屋子看看外面的情況，但方才蕭歌說過的話似乎在他心裡起到了意外的效果，于是他跟随内心停下了腳步，靠在牆邊回身看着他的背影。

“你是不是……和煙花村的姑娘們不太合得來？”

蕭歌沒想到會開啟這個話題，當即就彈起來挺直了腰背道：“什麼？”

“你雖然看上去和她們關系不錯，但是一走進這裡就有些防備。你笑得很尴尬，可别以為我看不出來。”

“煙花村一直都在我家的庇護之下，但我不常來，如果出了什麼事，一般都是我爹和我哥來出面的。”

這就是蕭歌對“不太合得來”這一問題的别扭回複了。

林念轉而問道：“煙花村，是青竹鎮剛建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嗎？”

“這個我知道！答案是‘否’！”蕭歌解釋道，“我很小的時候，姑娘們才剛剛搬來，而我爹好像是受人所托，才答應要幫着照看‘煙花村’的。”

林念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他繼續問道：“之前你用的那疊黃色符紙是自己做的嗎？”

“不是我做的，你知道的，我們家很多這種東西的……”蕭歌尴尬道，“畫符紙這事我爹最厲害，我……我還沒想過……”

“你不會繼承家業嗎？”

蕭歌擡起目光來，道：“繼承家業？我上面可是有大哥在的，繼承家業的事情不用我費心吧？”

他這麼坦然一說，林念才驚覺自己有點冒犯。蕭歌不過是提了一嘴“心善之人”，自己居然就厚顔無恥地想要打探對方的私事……總的來說，他不想了解這麼深，也不想與人有着超越表面的交往了。

“抱歉。”林念開口緻歉道，“我是獨子，不太了解這種情況……”

蕭歌搖搖頭說着沒事，他手上的往生錢符咒也快貼完了，那些畫在符咒上的“陣圖”在符咒的邊界處相互連接在一起，好似在大賀的身上畫了一幅地圖。蕭歌呆呆地看着，突然就覺得自己能做到的事實在是太少了，像眼前這樣震撼的景象，是絕對不會誕生于自己之手的。

身為道上販賣符紙最大家的二少爺，卻連一張符紙都畫不出手，着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貼好了？那就可以了。”林念走上前說道，“現在就讓我來……蕭歌？你在笑？”

蕭歌面上僵了一下，即刻伸手往臉上一陣狂摸，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揚起了嘴角。他疑惑地“啊”了兩聲，緊接着朝林念緊張地解釋道：“我怎麼是這個表情……我是不是很奇……”

“是很奇怪。”誰料林念竟是連眉眼也放松下來道，“從前也有人見過這術法，還說看起來像是活紙衣那般恐怖，你倒還是第一個能笑出來的人。你果真好奇怪啊。”

“要……要怎麼做？！”像是為了着急跳過這個話題，蕭歌伸手指向大賀身上的傷口，那裡被他們用符咒圈出了一塊空地，此刻正暴露在外等待下一步動作。“是不是得快一些？再晚的話傷口就要愈合了！”

于是林念湊近大賀，雙指将傷口強行扯開，原本沒好透的地方就又開裂開來。緊接着林念張嘴将自己的手指咬破，他擠出一滴鮮血按在那傷口上，鮮血受到真氣的催動分别向五角擴散而去，而後血紅色在臨近的符咒上暈開，一滴小小的鮮血竟是迅速滲透了整張符咒！随後相鄰符咒間相互傳遞，由一張符咒為原點，又逐漸将大賀全身的符咒都滲透為了紅色。原先為白色覆蓋住的人體，因這血液的不斷蔓延，此時已變為了一個駭人的“血人”。

“這是......”

蕭歌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瞠目結舌，然而還未待他對此發表驚人的感想，那短暫停留的血色又迅速朝着一個方向退去。就像潮漲潮落，紅色的來去也令人捉摸不透。退去紅色的地方像是被抽去了染料回歸白色，最終，林念最先滴下的一小點手指血，在大賀的右脖子處留下了一個紅豆大小的标記。

林念将大賀所有的符咒全都撥弄到地上，這些符咒恢複了原本的白色，而最初畫在上頭的“陣圖”也已經被術法全部帶走了，隻剩下幹幹淨淨、仿若從未被使用過的往生錢。撕開粘在大賀左臂的符咒後，林念輕撫那原本的傷口而過，蕭歌這才注意到原先被他們刻意避開的那幾道傷口，居然在術法結束之後，已經小小結了痂。

蕭歌嘴巴開了又閉、閉了又開，最終化為一句簡單的感想：“這個法術也太好用了吧。”

林念道：“這些符咒都沒有用了，我們得找個地方燒掉它。”

蕭歌忍不住追問道：“這是什麼術法？”

“《陣百道》的三十七道，名為碰戲。”林念說道，“施術者可憑借此技凝聚一定範圍内的濁氣，逼迫濁靈成形于‘牢’中，再一擊擊斃。此戲隻得經由老手操作，新手是萬萬不能獨自嘗試的。”

蕭歌靈光一閃，道：“啊！所以你是把大賀身上的魇夢靈給……”

“我做了些改動，我不想直接逼魇夢靈出來了。你見到那個像紅石一樣的小點了嗎？我隻是将他的血腥氣都凝在了一起。”林念走到門前，透過那紙窗偷偷向外窺視着說道，“如果被魇夢靈糾纏就會放走更大的目标……蕭歌，我聞見在大賀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