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榮姑娘死的那天我恰好在場,當時我爹接到煙花村的傳訊,而我聽說了這件事也跟着跑了出來,就恰好看見我們家的人把吊死了的榮榮姑娘從屋子裡搬出來。”蕭歌回憶道,“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死人,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聞到屍臭味。我還記得,我把前一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蕭歌捏了捏眉心又道:“榮榮姑娘生前的這些事我是後來才聽說的,直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這麼好一個姑娘,為何突然就想不開了呢?”
“就是這些,我全都說給你聽了。”大賀似乎喘息了一口氣,放下重負道,“我在夢裡見到了某個人的一生,現在聽你們說,才知道她就是章态啊……”
林念站起身,朝着他方才布下的喚靈陣圖走去。現在真相大白,那魇夢靈其實就是章态,此刻仍舊被林念牢牢地封印在陣圖中央無法動作。
它的臉上沒有五官,在周圍微弱火光的映襯下看着十分駭人。
林念在濁靈面前站定,緩緩吐出兩個字道:“章态。”
“呼”的一下,周圍的火堆似乎被突然的妖風打散了火苗晃動的方向。緊接着回到那濁靈的臉上,輪廓分明的五官逐漸在濁靈臉上成型,并逐漸固定成了樓姑娘和晴姐眼中熟悉的模樣。背後傳來姑娘們從指縫中溢出的驚呼聲,面前的章态則逐漸豐滿了自己的體型,肚子微微隆起凸成一座小山,而終于被冠上了“章态”名字的濁靈緩緩伸手搭住了自己的肚皮,像是撫摸自己仍未出世的孩子,動作間竟透出一種慈祥與和睦之感。
衆人皆是被吓到了,在場的所有人一時都忘了說話。蕭歌就站在林念身旁,在最近的距離見證了這一驚人的變化,他的視線落在章态的肚子上難以移開視線,半晌才道:“喚靈……還能做到孕育死……這種事嗎?”
林念搖了搖頭道:“她隻是想和自己的孩子待在一起。”
又是“呼”的一下,火苗瞬間熄暗又再次重新複燃,視線陷入短暫的黑暗又重新迎回光亮。晴姐同樓姑娘和大賀縮作一團,蕭歌握拳悄悄擺起了迎擊的動作,現在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正在靠近。
林念抽動鼻翼,突然道:“是她來了!”
下一秒,他伸出雙指朝身後一定,指尖停留之外的半寸之處就現出了未知物的原型!
那是一個方才成型,體型瘦小的濁靈!
樓姑娘掙脫了大賀和晴姐拉住她的手臂,向前跑了兩步驚叫道:“榮榮!”
濁靈緩緩睜開眼睛,火光在她的雙眸中跳躍了一下——那真是雙極其靈動的雙眼,仿佛如她仍舊存在于世。
榮榮的足尖微微點地,腳後跟與地面騰空了一些距離,整個身體像是一張單薄的紙畫符,以一種極其荒謬的姿勢漂浮在空中,并随着晚間的微風不時地輕輕搖擺。
“榮榮!你……你這時候回來做什麼呀!”晴姐哆哆嗦嗦地喊道,“安息吧!害死你的仇人已經不在了!”
“怎麼會……”蕭歌震驚道,“有一個章态本是意料之外,現在居然又來一個……”
“不是意料之外,而是意料之中。”林念說道,“這隻榮榮是被章态的濁靈吸引來的。喚靈招來的濁靈會自然吸引與之關聯的一切,正因章态生前和榮榮糾葛最多,榮榮才會出現。這是喚靈無可避免的弊端!”
正這麼說着,榮榮的濁靈竟是有了異變,她似乎是瞧見了被困于喚靈陣法中的章态,并且輕而易舉地認出了她的身份,于是看上去乖順的濁靈立刻露出了全部的牙齒,展現出如同猛獸一般的兇惡表情,她張牙舞爪地接近了喚靈陣圖,而就在即将跨越最外層的邊界時,似是被一道看不見的銅牆鐵壁給阻礙,濁靈的身子猛地向後一彈,被隔絕在了陣圖之外!
榮榮的濁靈受挫自是不甘,而裡頭的章态正持續挑起她攻擊的本能。那一刻,榮榮臉上柔和的表情徹底灰飛煙滅,重新換上的,是一副誰也沒見過的潑辣臉面。榮榮用手撓、用臉撞擊……她用着一切可用的方法試圖靠近章态,可最終仍是被林念的喚靈陣法給攔下了。
晴姐被這毛骨悚然的一幕吓得僵住了身子,依靠大賀攙扶才能勉強站立。而樓姑娘雖是比她們更快接受了這一幕,卻隻能手足無措地扯住蕭歌和林念的衣袖,希望他們能拯救眼前已經死去的榮榮和章态。
蕭歌也無措地問道:“如果把章态放出來,兩隻濁靈會互相打架嗎?”
“挺新奇的,放兩個濁靈打架的事情還沒人做過,要不今日嘗試一下?”林念淺笑了一聲道,“不過你還記得夕梁村吧?濁卵和濁卵疊加在一起,結果是變成了更大的濁靈。如果這麼推測的話,榮榮和章态還真的不能融合在一起。”
蕭歌道:“那就隻能一隻一隻來?”
“也不是。”林念模淩兩可地說道,“得看大賀。”
說着他就回頭去看大賀,大賀與他視線一觸,立刻就像被什麼東西刺痛一樣移開了視線。他低頭縮脖子的動作尤其明顯,倒是顯出了一份虛心的意味。
“大賀,你還有話沒說清楚。”林念走到他面前,就算是什麼都沒做就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威脅感。大賀看着他抖了一抖,緊接着就看他開口說道:“你做夢的時候趴在地上到底是在找什麼東西?”
大賀扭頭躲開他的視線道:“什麼趴在地上......我有做那種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