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靜悄悄的,誰都不敢說話,誰都不知道這屋外等着自己的到底會是什麼。他們垂下腦袋,連對視都不敢遞過去,生怕那一瞬間的接觸就會決定自己餘生的命運。
小樊躲在角落,木讷地盯着來人,她雖然沒有說話,卻敢與未知正眼相對。這道說不上熱烈的視線輕易地抓住了黑衣人的注意,他勾勾手指,示意小樊自己走出去。
小樊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跳出來阻攔,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毅然決然地邁開了步子。
林念跟随着兩人行至一條無人的小徑,他嘗試着分辨自己所處的位置,卻沒能在過去的幻境中找到一絲真實世界的熟悉感。
是個沒來過的村莊呢,他想道。
眼前這兩人一言不發地走了很長的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下。這時,安靜了一整日的黑衣人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怎麼不說話?”
小樊愣了愣,答道:“我應該說話嗎?”
黑衣人道:“你不好奇嗎?跟着我是要去做什麼?”
“昨日來過的人說了,不讓問為什麼,我沒什麼想知道的,跟着你做就是了。”
黑衣人斜眼看了她一下,又恢複了默不作聲的樣子。
林念在二人中間打量,年輕時的黑衣人和樊姨周身都還沒有被虛僞和奸詐徹底覆蓋,還不懂得将情緒收斂于内心,眉眼間藏不住太多的心思。他們看上去與自己的年齡差不多,讓人完全沒法和“邪惡”兩字聯系起來。縱使他們在未來幹了很多的錯事,但這些錯事造成的後果還沒有顯露在過去的臉上。
黑衣人口中所說的任務,其實林念已經猜到了八九分,隻是他沒想到小樊似乎也猜到了這一點。手起刀落,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液濺到小樊臉上時,她面上的波瀾不驚又一次打破了林念對她的原有印象。黑衣人靠在一邊神情麻木地鼓了兩聲掌,道:“看不出來啊,你還挺穩重的。”
小樊看着自己手上的刀子,嚼着嘴巴說道:“穩重……穩重。這是好詞嗎?”
“當然是,對于普通人來說自然是好詞,而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可是保命的詞。”黑衣人道,“想不到第一次帶你就這麼上手,可能你天生就是這塊料吧。你放心,你的手沾了血,報酬就一定不會少的。”
黑衣人說完掏了掏口袋,把一個明顯大了一圈的白瓷藥罐遞給了小樊。“這是你獨享的份,不許分給其他人塗抹。以後任務完成的好,就不用擔心傷口的事了。”
小樊點點頭,正欲伸手接過藥罐,可黑衣人遞着的手又突然往後一縮,倒是有反悔的意思。
“你原本的任務應該是殺死屋裡那群沒用的人。”黑衣人輕描淡寫地說道,人生人死在他口中不過是些毫無波瀾的小事。“但現在情況特殊,大人指明了要他們活着,算是給他們撿到便宜了。”
黑衣人将藥罐直接塞到了小樊手中。
小樊擰開瓶塞,迫不及待往自己手臂上抹了點藥膏上去,熟悉的涼意爬上手臂,她舒服地呼了口氣。
“用行動來換取報酬,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你殺了人,我們給了藥,就是各取所需罷了。”
“嗯。這些事沒什麼難的,我會習慣的。”
黑衣人眯眼打量着她,似是有些懷疑又有些疑惑,左右也沒什麼要交代的了,黑衣人點點頭,轉身就欲離開。
“那不願意去做這種事的人呢?或者完不成任務的人呢?”小樊開口問道,“他們就沒有藥膏了嗎?”
“你知道這藥膏值多少錢嗎?施舍給你們兩回已經很給面子了。”黑衣人道,“哦,說錯了,你們有些人的命怕還抵不上這兩罐藥呢。”
林念往小樊身邊湊近了些想要仔細看看那個白瓷藥罐,但這個造型略有不同的藥罐實際上也普普通通,和大街小巷常見的沒有什麼區别。
這到底是什麼藥?真的有那麼神嗎?
“那火呢?”小樊又問道,“那個火……不會是那個……”
“大人做事總有他的道理。”黑衣人打斷她道。
小樊帶着藥膏回到了之前的屋子。
令林念驚訝的是,那一次相見後的不久,黑衣人居然也跟着住了進來。他同幸存者們吃穿住都在一起,甚至還默許了小樊直接稱呼他為“煜哥”。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原先的傷口處又傳來了令人難熬的癢痛感,除了早有藥膏的小樊,其餘人又開始掙紮哀嚎起來,他們雙眼貪婪地盯着小樊,卻礙于黑衣人煜哥在場,不敢随意造肆。身上癢癢,心裡也是癢癢。就在這種時候,黑衣人接到了新的任務,這一次,不用他趕着招呼,人們自告奮勇地站起來,争搶着那僅有的幾個名額。黑衣人點了幾個人頭,很快帶着他們離開了屋子。
在往後的日子裡,黑衣人雖是不常住了,隻是每每來訪時都必定帶着“上頭”發下來的新任務。任務多以殺人性命為主,少部分則是搶劫掠奪。無法在規定日子裡完成任務的人,黑衣人就會去到現場親自處理。
當然被處理的不僅僅是任務本身,還有那個完不成命令的人。
再加上每一次的出門都會伴随着一定的風險,殺人沒成功反倒被殺的場面在他們這群“新手”中也是屢屢能見。因此,一月有餘之後,原先僥幸活着的十幾個人,僅剩下了一隻手可以數得過來的數量了。
小樊和名叫煜哥的黑衣人站在一起,她如今已經成為了對方可以信任的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