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眯着眼睛看去,他在夜晚總要好一陣子才能适應微弱的光線,因此雖然極力想睜大看清,但還是覺得眼睛酸澀無比。他用力眨了眨眼,想着蛇已為人控制,作不出什麼大妖,這才敢靠近。
蛇被掐了七寸,此時正老老實實地盤踞在安岚的胳膊上,看上去安然無害。安岚将蛇頭往林念的方向遞了遞,林念還是略有膽怯地往後退了半步,蕭歌見狀握住了他的手臂,自覺上前用身體為他擋住了視線,林念感激地看了蕭歌一眼,這才把視線停在了蛇頭上。
蛇頭上挂了一枚同安岚那塊相似的陰陽魚佩,吳蘭澤把安岚的那塊拿了出來置于手上對比——一樣的普通樣式,一樣的做工粗糙,分開看隻覺得這是個随處可見的路邊攤,但擺在一起,卻覺得無論款式還是工藝,哪怕是細節處都别無二緻,兩顆黑白混于一體的珠子分别位于魚佩中央的同等位置,相互貼合能夠拼成一塊嚴絲合縫的太極圖,好像它們本來就應該拼湊在一起。
“難不成是這條小蛇無意間也救助了一位流浪街頭的可憐大俠,那大俠為了報答它的随手恩情,便也順手送了這麼一塊護身符給它,好保它不愁吃喝、且住為佳?”安岚打趣道。
“你好像很開心?”蕭歌挑了挑眉道。
“兩塊一樣的?還是有一塊是冒牌貨?”吳蘭澤觀察着說道,“我就說你這次也不靠譜吧,你看看,這下要怎麼區分?”
安岚從他手上搶過來道:“你别弄混啊,區分好左右手還是能……”
他突然噎住不說話了。
“我的是哪一塊?”
“你問蛇。”吳蘭澤指着蛇頭無辜道,“你們兩個總有一個能分清?”
“這魚佩怎麼會跑到蛇頭上的?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綁上去的?”
那是一根略有彈性的黑繩,它在蛇身上繞了幾圈又打了結,故而固定在了蛇頭上,任由蛇蜿蜒爬行山坡凹坑也不會脫落。
林念眼神掃過蛇頭,随即避開視線道:“也有可能是它自己纏上去的吧?爬着爬着線圈就繞起來了,繞緊了自然就脫不開了。”
“看那。”吳蘭澤指了指蛇腹處道,“繩子磨損得很厲害,應該已經纏上去很久了。”蛇腹處的繩子被泥濘灰塵包圍,幾乎已經看不出内裡的黑色了。
“蕭歌,你剛剛看到的那個屋裡的反光,是不是這個?”吳蘭澤說着又遞給安岚一個眼神,示意他稍稍扭轉手中蛇頭的方向。
珠子在月光下反出熟悉的亮光,蕭歌立刻叫道:“對!就是這個!”
于是四人往阿婆屋子的方向望去,難道那個屋子裡的活物真的是這條不請自來的小蛇嗎?
突然,那木門動了動,“吱呀”一聲在衆人的視線下緩緩開啟,隻見方才的阿婆又探出頭來道:“你們……你們還是快回去吧……”
吳蘭澤道:“阿婆,我們沒找到人是不會回去的。”
老太婆抱着木門勸說道:“快走吧,别再找了,我們村裡沒有這個人的。”
“我們再去問問,萬一其他人能有什麼線索呢?”吳蘭澤答道,“也許除了阿婆,還有别人看見過他。”
那阿婆語氣竟陡然間着急起來,聲音也揚起了不少:“别去找了,我都說了……别去找了!”
在林念的掩護下吳蘭澤朝她靠近了些許,陰影幾乎将老太婆全都遮蓋了起來,無形中形成了一個保護圈。吳蘭澤低頭看着她,老太婆也仰頭看着吳蘭澤,隻不過她的眼神中充滿着驚恐與着急,和她方才開口說話一樣,似乎迫切地想要将四人驅逐這裡。
林念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難道明東事和自己事,其實該找的人真的是同一個人?
“吳家在。”吳蘭澤低聲說道,“明東在找你們。”
老太婆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光,但這層光亮很快就消散了下去。
吳蘭澤又道:“你知道我們在說誰嗎?”
老太婆又是眼睛一瞪,這下直接伸手連推帶拒。吳蘭澤沒有想過要反抗,因此就勢被老太婆推回了三人之中。“一把年紀了,我真的誰也不知道……”老太婆腿腳不利索,聲音也哆哆嗦嗦道,“你們走吧,真的快走吧……”
“我們不打擾的,就問一問别人家而已。”
“問一問也不行!”阿婆急切拍着自己的大腿道,“他們都不在家,你們找誰問去?”
“誰說沒人在家?”
林念四人聞聲回頭,一個駝背的老頭拄着拐杖背對着月光,從他們的角度望過去,入眼的是一片漆黑,唯有銀光照亮了他的輪廓。
他立在道路中央,拐杖随着他的動作不住地抖動着,仿佛用力不支便會突然傾倒。但就這樣一個顫顫巍巍站在那裡的老者,說話的聲音卻是中氣十足。
“我就在這裡,你們有什麼問題?”
吳蘭澤皺了皺眉,道:“你是……”
“是你?你是吳家人?”老頭咬牙切齒地用拐杖捶了捶地,以腰腹之氣破口而出道,“你趕不走我們的!我們在這兒住了幾十年了,誰也别想動我!”
林念看着那老頭頗為别扭,自言嘟囔道:“是遺留問題?”
“你見過一個穿深綠色長衫的男人嗎?”
林念一愣,沒想到吳蘭澤率先問出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