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不停地從阿讓大臂的小洞内流出,滴滴答答地在地面上留下刺眼的痕迹。小胡遇面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四肢發麻,全身都不聽使喚。原本被他拿在手上那根光秃秃的竹簽,随着他手指無意識的松開,“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竹簽的一端沾染了血迹,在地面上滾出一個整齊的血色扇形,把小胡遇和小蘭澤的呼吸一并抽空了去。
他都做了什麼?小胡遇心想。是他幹的嗎?
阿讓慘絕人寰的哭鬧聲驚動了附近的百姓,他們急忙将阿讓抱到就近的醫館救助。而聞訊趕來的吳家主和胡大人則把不知所措的兩位孩子各自帶回了家。第二日下午,小胡遇、小蘭澤、阿讓和二寶在衆多百姓的見證下,集合在了胡家大堂。
見各方都已到齊,阿讓的阿娘最先站出來說道:“我聽我兒說,手臂上這個洞是小胡公子弄出來的,今日胡大人在場,勞煩各位鄰裡做個見證,希望能讨要一個公平公正的說法。”
坐在她對面的正是小胡遇的父親——胡懷故,他站起身正色道:“昨日我已問過小遇,此事全是他的過錯,我們無從狡辯。阿讓的傷勢我們胡家會負責到底,絕對會用最好的金創藥為他治愈傷口。阿讓的阿娘請放心,我們會好好懲治小遇的過失的。”
“這就完了?這就結束了?”阿讓的阿娘擺出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道,“我們家就剩我和阿讓娘兒倆了,他那不成器的爹早就死了,撇下我倆就撒手人寰!我兒子受傷了,我還得整日待在家裡照顧他,誰來做生意呀?沒了生意沒了錢,我們這幾天吃什麼去啊?不得要活活餓死啊!”
胡懷故坦然地揮揮手,招來随身的家仆道:“去拿些銀兩來,就當一起給賠個不是了。”
阿讓的阿娘得了錢自然是眉開眼笑了,她臉上頓時輕快了不少,語氣随意地問道:“你剛剛說懲治小遇,是要怎麼懲治呀?”
胡懷故道:“我會命人打他三個大闆。”
衆廳嘩然,誰都知道平日裡胡家的公子小姐都是被寵着長大的,胡大人更是恨不得天天抱在懷裡疼愛,今日怎麼會因為這點小傷就如此重罰自己的寶貝兒子?看看小胡公子那柔弱的身骨,這三闆子下去,不得有好幾個月爬不起來?
誰知那女人竟像無事人那般繼續說道:“才打三個?我兒子這手臂上可是要留疤了啊。再說那一針戳進去多疼啊,竹簽這麼粗,又被整整捅進去……哎呦!小指尖那麼長!即便是你們家的金創藥也不夠用的啊!他昨晚上可是疼了整整一夜呢,一晚上直打滾,把我心髒都給疼壞了!”
衆人又扭頭去看胡大人的反應,胡懷故面色不改,道:“那便再加兩個大闆吧。”
一直縮在自家爹爹身後的小蘭澤聞言急得跳了出來:“等一下!是我不好!是我害阿讓受傷的!”
大堂安靜下來,衆人的視線紛紛集中在小蘭澤身上。
“孩子,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吳笙何拉住他道,“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不可逞能作假。”
“爹,我真的沒說謊,這個傷真的是我弄出來的!”小蘭澤站到小胡遇身邊,以一副保護者的姿态擋在了他的前面。他道:“不是哥的錯……哥隻是舉着那根竹簽,竹簽插入阿讓的手臂純屬是一個巧合,是我……是我推了阿讓一把,我沒收住力氣,所以阿讓才會……摔倒的。”
胡懷故問道:“小遇,你弟弟說的都是真的嗎?”
“不是真的。”小胡遇移開視線搖頭道,“是我下意識舉起手想擋住倒下的阿讓,卻忘了自己手上還拿了根竹簽。是我沒能謹慎到位,這不怪弟弟。”
小蘭澤急道:“說了不怪你!是我下手沒輕沒重,力氣收不住才釀成大錯,要打也是打我!”吳笙何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兒子示意他别再說話。緊接着他轉身面對胡懷故,道:“懷故兄,我聽起來似乎雙方都有過錯,既然如此,不如讓我家孩子跟着一起挨幾個闆子吧。”
“爹?!”
“也好。”胡懷故點頭道,“那兩人便一起分攤吧,每人各打三個大闆。笙何兄、阿讓的阿娘,你們看這樣如何?”
“行行行,就這麼來吧。”那女人忙點頭道,她自知應該見好就收,急忙将阿讓攬在了自己懷中,他的寶貝兒子已經被“好幾個大闆”這些詞給吓傻了,正一臉蒼白哆哆嗦嗦,仿佛受罰的那個人是他一樣。胡家賠了一些銀兩,女人手中的包裹都快兜不住這些值錢玩意兒了,隻好又拿雙臂緊緊夾住。
此刻無論胡大人說什麼她都會同意,在離開胡家前,她轉身留下一句道:“小孩子細皮嫩肉打上去也怪可憐的。打在兒身,痛在娘心,你們也是一樣的吧!三大闆給個教訓……夠了夠了。”
胡懷故送了客,偏身對一旁的管家道:“把他們兩個帶到後院去吧。”
胡家後院,小胡遇和小蘭澤正雙雙趴在長條木凳上,垂頭喪氣地等着拍闆子的人準備工具。
“你什麼時候變成阿讓的老大了?”
小蘭澤被他突然說話吓得一震,反應過來才道:“因為我比他壯,還别了兩把木刀……他求了他娘好久也才求來一把。”
其實小蘭澤不是壯,隻是單純有些胖。
小胡遇沒有回話,他在内心糾結了好久,久到小蘭澤的眼神幾乎要在他臉上燒出個洞來,才終于開口問道:“弟弟,我一個人受罰就好,你沖出來幹什麼?”
小蘭澤嘟了嘟嘴,小胡遇這才發現他另一邊的臉頰還殘留着壓扁過的紅印,看上去可愛又滑稽。“我可沒想替你擋啊,我隻是覺得這錯也有我的那一份,全讓你背負了……不太地道。”小蘭澤吸了吸鼻子道,“我沒在逞英雄,我是在承擔責任。”
“可是本來一個人趴着就好了,現在倒好,我們兩個人都要起不來了。”
“那就不起來呗!”小蘭澤笑嘻嘻道,“我們小時候不是常常睡在一起嗎?這次受傷,我能不能在你家多待幾天啊?”
“你怎麼這麼開心啊?就算沒有這件事,隻要你問我,我也會讓你住的。”小胡遇無奈道,“我們可是馬上就要挨闆子的人,等下我爹看到我們嬉皮笑臉的,又該加罰了。”
小蘭澤一臉輕松道:“挨闆子算什麼,我最近練武練得可勤快了,區區幾個闆子,還怕擋不下它嗎?”
小胡遇道:“可是我聽說那闆子砸下來真的很痛,被打的都會哇哇大叫,還沒有一個人能忍住聲音的呢。”
“别怕,到時候我替你扛!”小蘭澤十分随意地說道,“保證你不痛!”
“什麼……什麼保證?”
“他們來了!”
胡家的兩位家仆抱着闆子迎面走來,走在前頭的那一個似乎十分擔心地看了兩人好幾次,最後忍不住湊近道:“兩位小少爺,不用擔心,我們隻是意思意思,不會下手太重的。”
“昂叔,真的要全打完嗎?”小蘭澤扯了扯他的袖口說道,“你不是說替我們去給胡叔求情了嗎?求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