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漢霄立刻就猜到了她話中之意,忙道:“如果郭大人變成那樣是和濁靈有關……”
“此刻情勢嚴峻,方才大家說出口的都是心裡話,當然了,這些話也不是白說的。”成斂湊近一步打斷他道,“對于郭大人的施壓,大家已經忍受了很久了,他們不反抗可不是因為他們不想反抗,而是他們沒有那個實力去為自己争取談判的條件。”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是去打他一頓還是……還是想要報複這推塔之仇?”
成斂搖了搖頭,身後的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催着成斂繼續往下講。成斂偏身似乎是想讓他們自己開口,可對面幾番推拒下,她隻好繼續将這個“傳聲筒”當下去。“大家沒想把他怎麼樣的,這種可能會遭報應的事情他們不敢,也不會這麼決絕。隻是想要他将這塊地物歸原主,把那些被他推倒的小房重新幫大家搭建起來。”
“聽上去還是直接把他教訓一頓比較容易。”林漢霄咬了下嘴唇說道,“他這麼整你們,你們當真沒想過另一條路?”
“靈漾城的百姓自古受青鸾庇護,不喜紛争糾葛,對人我是非一向啜之以鼻,絕不願讓仇恨煩擾自己。”成斂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郭大人身處酒綠燈紅,身邊皆是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無法聽進我們百姓的苦求也算是可以理解。所以大家隻是想讓他意識到這些,繼而放棄而已,若是真的見了血,我們和他那種卑鄙小人又有什麼區别?”
“可他都下令将你們活埋在塔底了,那便是下了最後通告,此事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所以還要請神通廣大的林公子幫個忙,好好戲弄一下郭大人。我們沒想讓他死,但也沒想過要讓他輕松活着。”成斂笑道,“林公子,我是醫師,隻要你沒有徹底斷了他的氣,黃泉路邊我都能給他撿回來。”
林漢霄一愣,頓時覺得自己小看了面前這位姑娘。
“林公子,你知道這座塔原先是做什麼用的嗎?”
“這塔有什麼來曆?”
“這塔……其實是郭大人他父親在剛來靈漾城時為了籠絡人心而特意建造的塔。”
當晚,郭府。
林漢霄和成斂雙雙從屋檐後方探出腦袋,此時他們正在郭府悄悄埋伏。照成斂說的那樣,隻要他們今晚守在此處,就必定能抓住郭大人的把柄。
她說這話時并沒有什麼确切的保證,但林漢霄還是決定相信她一次,于是頭一次跟着陌生人去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他趴在屋檐上打了個哈欠,腳下一滑引得瓦片一響,差點就要滑落下去!成斂趕緊幫他穩住身子,小聲提醒道:“别睡着!現在天色剛剛暗下,目标就快要來了!”
他們已經等了許久了,因而一點點細微的變動都能讓他們猶如驚醒般地察覺到異常。這時自下而上飄來一股飯菜的香味,林漢霄的鼻翼情不自禁地動了動,還沒看過去就能猜到底下的一桌好菜,他有些失望地咂咂嘴,抱怨道:“安置完村民們又忙活了一大通,害得我連午食都沒來得及吃,又困又餓的。”
“餓了?要不先填點肚子?”成斂反手往自己身後的包裹摸去,她在包裡摸索了好一陣,拿出了一把草道:“先吃些這個墊墊饑吧。”
那把草上長有長瓣紫色小花點綴,枝葉茂盛,羽狀三出複葉。成斂一手就抓出了一大把,可大約是在包裡擠壓久了,花瓣緊貼在一起顯得尤為委屈。林漢霄忍不住說道:“紫花苜蓿?這是豬飼料吧?”
成斂率先咬過一截莖葉,這玩意兒在她口中被嚼出了一種“很香”的感覺,她神情頗為陶醉,這倒是讓林漢霄見了一陣迷糊。“你可别小看這個豬飼料了,别小看任何能吃的東西。”成斂将口中食物吞下去說道,“我們埋在塔下的時候,就是這種苜蓿草救了我們。”
“我從沒吃過這個……”林漢霄猶猶豫豫,并沒有接過的意思。
成斂為他擇去苜蓿草上的紫花,隻留下根莖遞到了林漢霄面前。
“給。”成斂說道,“紫花苜蓿莖葉柔嫩鮮美,并沒有你想象得這麼不堪,非常時期,熬一熬就過去了。”
林漢霄聽了她的話,他接過苜蓿草一把塞進嘴裡,憋着一口氣嚼了兩三下就稀裡糊塗地給吞了下去。
成斂好笑地看着他,分心注意着底下的一舉一動。
兩人在屋頂上百無聊賴地又守了一個時辰,等到林漢霄終于願意多嚼苜蓿草那麼幾下時,一個黑影貼着郭家的牆角,“嗖”地一下閃身闖進了郭家的大門。
林漢霄使勁眨了眨眼,再三确認郭家大門一直處于緊閉的狀态。
既能穿牆而入,那便不是人了。
“是濁靈嗎?”
“如果要細分的話那應當是遊魂,就是會自我形成的那一種。”成斂道,“我曾經調查過郭家,這遊魂與他們頗有淵源。”
那黑影縮成一小團,沿着郭家的内牆逐漸靠近主廳,而主廳裡,郭大人與其一雙兒女正在享用飯後的小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