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新生兒發出第一聲啼哭的瞬間,拉滿弓的五嶽立刻松開拉着皮筋的手——那靠着皮筋的鵝卵石以閃電之勢猛烈地擦過新生兒的胸膛!
鵝卵石受到撞擊彈飛出去,石體上的字符在那一瞬間全數轉移到了新生兒的胸口處,而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徹底地從産婆手中滑了出去……
感受到疼痛的新生兒發出了更為響亮的啼哭聲。
“相由心生,命由天定!運勢如何,斥運來定!”一道充斥着不詳的聲音從他的胸膛傳出,把小厮們都吓暈了過去。“單名遇者,生于戌時,誕于血污。應是曲直入格,可惜得人倒行逆施,将行此生蒼蒼,終無所歸。‘舛’字在此結契,決不待時!”
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像一把重錘,一下一下敲在白露的心間,而原先那道印在胸口的字符,随着話音落下漸漸凝聚成了一個黑色的“舛”字,慢慢印進了新生兒的皮膚裡。
白露抖着手臂撐起身子,根本沒有力氣、也無能為力去阻止眼前發生的一切。
對于她而言,這怎麼說都有些太超過了。
“舛”字刻印在新生兒尚透着粉色的胸膛,正朝她發出陰險的“嘲笑”。
白露一把推開面前的産婆,伸手就将剛出生的小胡遇撈在懷裡!她發了狠勁摩搓着那個黑色的字體,像是對待平日裡桌面沾上的餐食垃圾那樣,好像用力擦拭就能讓它徹底消失。然而她下手越發猛烈起來,都隻是讓小胡遇的皮膚顯得越來越紅,那黑色完全沒有半分的減弱……
“夫人!别搓了!小少爺的皮膚都搓紅了!”
新生兒的啼哭聲慢慢小了下去。
白露愣愣地看着被自己搓紅的那一塊皮肉,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接連滴落在刺眼的詛咒上。她按着小胡遇的腦袋将他埋進自己的胸口,任由淚水混合着臉上來不及擦去的汗水,滑落在小胡遇赤裸的身上。
門扉在這時才被聞聲趕來的胡懷故暴力拆下。
“怎麼了?你沒事吧?孩子沒事吧?”
姗姗來遲。
白露咬着下唇叫吼道:“你們到底是誰?竟敢……竟敢對我的孩子下這麼惡毒的詛咒?!”
“什麼詛咒?”胡懷故的嗓音打着顫道,“你,你在說什麼?”
白露猛地抽了一口氣,将小胡遇胸口的黑字直接送到了他的眼前。
跟在門外察看情況的吳笙何倒吸一口冷氣。
“是斥運訣!”
“什麼訣?”胡懷故崩潰道,“你剛剛說什麼?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然而此時,那處被人忽視的偏房裡終于傳來了另一道啼哭聲。
“哇!”
小厮眉開眼笑地沖出屋子,邊跑邊喊道:“恭喜老爺!夫人生了!是位……”她看見面色凝重的幾人,聲音立刻小了下去,小心地彙報道:“是位小少爺……母子平安,夫人起名‘遇’字,正喚您過去……”
“啊?那位少爺也叫‘遇’?”産婆心直口快地說了出來,意識到不妥後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錯了。”
吳笙何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逆轉人們運勢的斥運訣竟然會以這樣的形式降臨到自己外甥的身上!事情就發生在自己府上,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怎麼能……又怎麼可以讓他一出生……就沾染上這樣的東西呢?
那中了斥運訣的人,傳聞可都是年紀輕輕便殒落辭世,至多活不過二十的人啊!
吳笙何面容扭曲、痛苦不堪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漢霄啊……你……我……我該怎麼做才好啊……
斥運訣的施展需要先決條件,因此弄錯對象的意外情況基本不可能發生。兩個孩子單名一緻,出生時間前後也差不了多久,胡夫人的孩子在主室出生,而自己的孩子在偏房出生……吳笙何串聯起來一想,全身的寒氣遍布四肢,在一瞬間竟萌生出了慶幸的想法。
不,不該這樣……不管是誰的孩子,都不該遭受這份罪……
他為自己産生這樣軟弱退縮的逃兵想法而感到可恥!
吳笙何将視線從小胡遇身上挪開,一揮手命令下去道:“快去本草堂找行樂大師來!他或許會有方法!”
家仆們去得快,請來人便也快。當那位行樂先生在家仆們的簇擁下來到主室時,也不過剛剛過去半個時辰。
白露小聲抽泣着,俨然還沒有從巨大的悲傷和震驚中緩過神來。
“這位就是行樂大師,聽說他通天徹地、無所不知,應當有些不同的見解。”
來者看着面容老成,其實也不過而立上下,他一手背于身後,邁着别有深意的步伐走了進來。胡懷故本對此不以為然,即使是好友和自己打了包票保證,他也還是不信這麼年輕的人如何就能知曉天理。但在救人面前,再高的頭顱也得低下,他客客氣氣地沖着對方打招呼,懇求道:“我的孩子被惡人下了詛咒……還請高人想想辦法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