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弦深陷在為自己締造的美夢之中,他的瞳孔中閃過明亮的光澤,似乎已經在這片幻境中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是個很會做選擇的人呢。”
“什麼?”
浦弦被一句話打斷了幻想,他從有神的渙散中脫出,看似無神的眼眸聚焦到了林念的身上。他的背後籠罩着黑壓壓的一片,那仿佛是他的情緒寫照,正萬分不滿地斥責另一人的舉動。
“我們幾個人,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才想明白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呢。”林念直視着他說道,“總得來說就是簡短為八個字吧?‘赤砂引魂,白骨固魂’,若是把這兩點結合起來猜,我猜……你是想要讓逝去的人重新回來。”
事到如今浦弦也不再為難一個将死之人,因此态度極好地承認了。“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浦弦說道,“我以為憑借你們的本事,恐怕活着也得等到遲暮之年才能想明白我的所作所為。”
“一個人當然是不行,但串聯所有人的力量,就能獲得不得了的秘密。你自己鑽研術法幻境,偶然之間得知了赤砂的妙用,便開始派人出去收集。但很可惜,赤砂乃是少見的稀有之物,當市面上墨砂遍地的時候,赤砂的稱呼都鮮少有人耳聞。後來你想起了甯家宅的倉庫,又想了點法子破除封禁符闖入其中……不過這封禁符就算是我爹親手封上的,大約對你來講也是小菜一碟的事。”林念皺了皺眉頭道,“這也是為什麼在甯家宅的倉庫裡會出現代表松的家徽,那是你留下的,那是一個示威,我猜……大概是甯微顧不肯借你,你氣急敗壞之下留下的挑釁吧。但是可惜,這份挑釁沒有去往你想讓它到達的對象,反而是被我們撞破留下了一絲疑惑。吳家公子發現了赤砂的秘密,而安家公子知曉了白骨的答案。人活着是血肉之軀,你具備了這兩個要素,才能讓你的陣法取得完美。你派出的人繼續為你做着嘗試,一開始的鬼獸雖然成型,卻沒有實體,而當你手下的人終于有了成功的可能,但不好意思,我這個攪局的人就突然出現了。”
林念擡高下巴看着浦弦說道:“該不會……都快四年多了,你的陣法還沒有成功過吧?”
“你說的那個人,是池子磬的奶娘。”浦弦異常冷淡地扔下這麼一句話,仿佛毫不在意自己據理力争的過去。“她死了,是被池子磬親手殺死的,我用凝氣丸救她,可她太弱小了,即便是用我自己的真氣也無法吊住她的性命。我那時候害怕池子磬醒來會責怪自己,于是花了十幾年的功夫在嘗試着将她複活。我本以為我距離心願達成隻缺少一顆小小的百相果,但你,林念林義謙,和你爹一樣,可是守在兩條路上将我堵得死死的啊。”
“你就沒想過堅持下去嗎?堅持你的赤砂白骨之術也好,繼續尋找百相果的秘密也好……你能尋到這麼多條出路,卻沒有一條走到最後,或許你最後确實能将那位奶娘複活呢?”
“哦?這我就有些不明白,你說的話太過暧昧,倒有些像是……勸說我活下去。”浦弦握住手腕扭了扭道,“我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花費了很多時間,我得徹底和你們告别,才會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
“你同我告别就是這樣的形式?把我殺死在幻境裡?”
“我用我這輩子最成功的傑作來圈養你,你應該為自己今生墳墓的奢華而感到高興。”浦弦左右來回走動着,終于顯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模樣。“告訴你一件好事吧,其實你們所有人都在我的幻境裡。幻境分為兩層,你們站在那陣法的周圍時就已踏入了第一層幻境,而當陣法下面隐藏着的第二層顯露出來,它将會把第一個踏足的人帶到我的面前。”
“那跟在我們身後,被綁着的那個浦弦是誰?”
“也是我。”浦弦道,“在我的幻境中,我可以創造無數個我。”
這是不慘虛假的事實,那個在同川浴幻境中出現,坐在大樹上同林念第一次面對面的,恐怕也是浦弦的分身之一。
想到這兒,林念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很早就創造出意識了。”
“那是當然。”浦弦道,“樹上第一次見你時,我就已經看到了你的結局。”
自己的結局是什麼,林念還從未想過這麼嚴肅的話題。他最後會以什麼方式離開,又會在哪裡離開……太過遙遠的事情幻想起來也變得太過不切實際。
但有一點卻是林念一直堅持的,他的結局一定會是那時的自己做出的最佳選擇。
浦弦的視線中突然摻雜了一絲狠勁,但視線并沒有落在林念身上,而是落在了林念的腰側。林念雖然仍是無法自如動作的狀态,但浦弦的那一眼讓他徹底明白了一件事實——今日絕不會有第二個人踏足幻境,因為浦弦自始自終要的都隻是他。
他,他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