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花了點時間弄清現狀。
首先,他百分百回到了猛男的過去;其次,這個古樸且頗具中世紀風格的地方名叫努爾之環,生活于此的人自稱亞金人;然後,除了猛男,沒人能看到他。
猛男被關在一個僅有石床與武器架的房間,門口有士兵把守。他偶爾會被帶到一個獨立的房間,由專人教導學習亞金語言與文化。
這個房間裡除了他與亞金老師,角落還站着兩位持矛的暗夜守衛。為了防止他暴走,他的兩隻手腕也被拷上鐐铐。
不知為何,維克多天生就能領悟亞金人的語言。他們的語言與英語沒有相似之處,卻也能被維克多的大腦所理解。
一位蒼老的學者坐在猛男對面,桌前擺放着一本已打開的書本。
“——‘諾維克王’。努爾之環最強大的戰士,也是我們的國王。”
猛男戴着灰色的陸戰隊頭盔,坐在椅子上不安扭動。他的嘴唇微微抽動,磕磕絆絆吐出幾個怪異的音調:“諾爾……埃格……”
一個比他發音更标準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諾維克王’。”
猛男迅速扭頭,惡狠狠瞪着抱臂靠在牆上的維克多。後者回以挑眉,像是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明天你将觐見諾維克王。如果你不能完整說出一句話,至少得學會如何稱呼吾王。”
猛男轉過頭,對着桌子對面的老學者迷茫眨眼。
維克多好心給他翻譯:“他的意思是:你的發音爛得諾維克王聽了想把他頭給砍掉。”
一聲惡犬般的低吼從猛男喉嚨中洩出。椅子腿向後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吱”聲,他雙腳蹬地,上身前傾,就要從椅子上站起——
不到一秒,幽藍色的長矛直指猛男的頭盔,強迫他坐下。猛男瞪視着前方的老學者,咬緊後槽牙,用力坐回椅子,手腕間的鎖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你們看不到……那個惡魔嗎?”猛男沖置身事外的維克多叫喊,“他……到處都是!驅趕不掉!”
維克多幹巴巴回道:“我有名字的。我也不想一直跟着你。”
他沒有撒謊。自己和猛男完全綁定了,猛男到哪他就得到哪,還不能離對方太遠,否則又會被拉回猛男身邊。
猛男對面的老學者擡手示意。在這之後,兩名上前的暗夜守衛才收起長矛,回到崗位。
“我聽說過你的事迹,異鄉人。”老學者緩緩開口,“你是唯一一個在至大競技場中勝出、且免于死刑的奴隸。迪阿祭司一定十分看重你的實力。”
“但你的脾性堪比蠻獸,舉止也違背了亞金人的禮節。你得學會尊重我們的文化,這樣才不會在未來辱沒暗夜守衛的名号。”
一個字也沒聽懂的猛男舉起雙手,連同鐐铐一起拍到桌上。他激動地對老學者說:“必須……殺光它們!惡魔……一個也不能留!”
與暗夜守衛一同呆在牆邊的維克多撓起頭,這次倒沒了戲弄猛男解悶的心思。
“惡魔”與“殺”居然成了猛男口中的高頻詞。他不知道猛男此前的經曆,但對方的精神狀态實在堪憂。
要是自己能充當翻譯官,解決兩人之間的交流問題就好了,興許老學者能給猛男找個心理醫生或牧師疏導一下。可惜,其他人都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對他們來說,維克多就像不存在似的。
老學者搖頭歎息,同時将前方的書本合上,拿起它走到猛男身邊。老學者把這本書交給猛男,讓他回去好好翻閱,然後命令暗夜守衛把他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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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結束了一天的授課環節,猛男被送回冰冷的石床邊,兩手還拿着那本厚厚的書。
他一把将書本扔向牆壁,緊接着發出一聲怒吼。
“開膛破肚!!!”
他轉身沖向房間的另一側。哪怕雙手被鐐铐限制,他仍對着牆壁不停揮拳。牆壁被捶出數道向外延伸的裂痕,塵土随着一次次捶打從裂開的縫隙中抖落。
維克多被突然爆發的他吓得不知所措,飛到他身旁想要安慰對方:“猛男,你冷靜點——”
一對破皮滲血的拳頭幾乎是瞬間穿過他的身體,力度大到在他的腳下揮灑出幾滴血液。猛男面目猙獰,對着他龇牙威吓,然後又繼續用拳頭朝牆壁發洩怒火。
三回啊三回。“狼來了”的故事告訴他事不過三,但面對曾并肩作戰過的猛男,維克多還是不忍看他情緒失控。
“你很不爽被關在這裡,我能理解,真的,因為我也是莫名其妙被困在你身邊,哪也去不了。”
猛男停下了捶打牆壁的動作,扭頭瞪着維克多。後者正努力擺出深有同感的模樣,讓自己的言語更具說服力。
“但是,這裡是他們的地盤。你用你的武力赢得了生存的機會,對于現在的你來說,活下去遠比一切重要——”
“惡魔!!”猛男怒吼着打斷他的話。
“好吧,殺死惡魔同樣重要。”維克多不情願地補充道,“——總之,你對他們有用處。隻要還活着,你總能為自己赢得自由。”
即使他深知,曾嘗試過自殺的自己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