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在許程襄聲音出現的瞬間就凝滞下來。

許聞意不想在他爸的生日宴上跟許程襄起沖突，抿着嘴不說話。

對于許家兄弟間的家事，齊珩無意幹涉。但許程襄在這樣的場合都能一見面就如此，許聞意以前恐怕在這個哥哥手裡受了很多欺負。

伴侶很明顯在忍耐，但他沒辦法無動于衷。

齊珩攏指蓋住許聞意的手背，輕輕拍了拍，随後站起身，擋在許程襄的面前沖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小意的伴侶，齊珩。”

許程襄雖然混，但還知道得做做表面功夫，不好直接鬧起來，于是和齊珩握了一下：“許程襄。”

隻是沒想到對方面上一派斯文和善，握手時卻使上了勁，警告的意味十足。

許程襄笑着的臉僵了一下，虛握了一會兒就撤了手，心裡開始罵娘。

打過招呼，齊珩沒有進一步寒暄，晾下許程襄，直接轉回去又坐到了許聞意旁邊，摟住Omega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許聞意平複了一下呼吸，覺得自己有點失态。

許程襄和他針鋒相對不是一天兩天，這些算得了什麼？

他不再看許程襄，朝着齊珩難看地笑了一下。

許程襄自讨沒趣，臉色也不是很好，很快就被他姐拎走。

一分鐘後，許程昕捏着弟弟的後脖頸子，把人按回了他自己卧室的小沙發上。

腳一勾，帶上了門。

許程襄掙紮一路。

隻不過，他小時候打不過穿校服百褶裙的許程昕，長大了依舊反抗不了一身束腿包臀裙的大姐。

許程昕站在沙發前，堵着不讓他起身，許程襄滿臉的不服氣，語氣很沖：“你幹嘛啊！”

許程襄并沒把這次對許聞意的挑釁當回事，許程昕的表情卻是與他不一樣的嚴肅，這幾年在公司，她身上不知不覺積起一些威勢：“我倒是想問你，你想幹嘛？小意結婚了，才跟伴侶回家，你就是這麼打招呼的？”

“嘁……”許程襄沒有料到大姐的冷臉，頂不住地撇過頭，“你這麼護他，你也要像媽那樣說我？”說完又有些委屈，耍無賴似的往後躺倒，拒絕溝通。

許程昕看着他那能挂油瓶的嘴就覺頭疼，忍不住出口教育：“許程襄，你二十歲了不是兩歲，成熟一點可以嗎？”

“成熟？”許程襄本就滿肚子的不高興，立刻回頭，吊着眼睛看向他姐，“你以前不是不怎麼跟他說話的嗎？怎麼今天這麼熱情了。哦……聽說他那個對象家裡背景挺硬，你是這個成熟法？”

“許程襄！”許程昕截斷他的話，“他是小意的Alpha。”

“那又怎麼樣。”

“小意是我們的弟弟。”

但許程昕仿佛聽到什麼笑話，嗤笑一聲：“他又不是媽生的，算哪門子弟弟。”

許程襄的臭脾氣是從小被慣出來的，又犟又倔，許程昕看着他這幅樣子就想揍他，但今天是給爸過生日，不好動手。

眼看他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但客人快要來了，許程昕不好離開太久，最後隻撂下話，“這種話，你今天小心點敢再說一次，讓媽知道了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許程昕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下樓，許程襄看見她走前警告的眼神，無所謂地笑笑，心情卻更差了。

許程昕根本什麼都不懂。

拂曉近幾年風靡全球，玩家數量瘋漲，許程襄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一群朋友裡算打得不錯，平時也常逛論壇看直播。尤其這兩年在國外，他不太喜歡出去瘋，放假的時候更願意窩在公寓裡，哪怕頂着時差，也要時不時拉上國内的朋友開個黑。

前幾天，一個朋友給他推薦了一個宅也的新主播，是個Omega，還是五巅峰大神。他興緻盎然地去看，結果一聽到直播裡熟悉的聲音就惱了。

竟然他媽的是許聞意。

許聞意被送回許家時才四歲，許程襄那會兒雖然也隻是個小屁孩兒，但還記得一些。

剛開始，媽媽牽着這個漂亮的弟弟，讓他跟他一起玩，他還對許聞意有些好感和好奇。但沒過多久，他就察覺到家裡的氛圍很不對勁。

很多事情，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但敏銳的直覺讓他知道，一切變化都源于許聞意。在一次撞見父母的争吵後，許程襄的态度就變了，開始哭、鬧、排擠，想盡一切辦法地要把許聞意趕出去。

他當然不可能成功，但也免不了總鬧得雞飛狗跳。

他不喜歡許聞意，許聞意也不理他。後來慢慢長大，兩人碰上的時間越來越少，高中畢業後，許程襄出國留學，這個讨厭的弟弟才漸漸從他的世界裡淡去了。

留學的生活乏善可陳，他其實不太喜歡國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總有孤獨和不習慣的時刻。

他玩拂曉，其實不僅是個喜歡的遊戲，也是他和國内朋友的一點聯系。

可是許聞意又在這個世界裡出現了。

于是當看到許聞意坐在家裡沙發上看拂曉直播時，他就像隻被侵犯了領地的貓，渾身的毛一下就炸了。

許程襄不爽極了，隻是礙于許程昕的壓制，沒機會再找許聞意的麻煩。

直到中午，客人陸陸續續地抵達，許焱夫妻開始招呼大家入座開宴。

許焱的這場生日宴準備得很精細。

在酒店裡可以辦的很豪華，但在家裡，氛圍和心意更重要。

許家是做的中式庭院，蕭雨琴很早就請了人打理院子，修剪、布景、驅蟲，庭植郁郁蔥蔥，伴着假山蓮池，景緻十分漂亮。生日宴的幾張桌子就放在了遊廊和涼亭中，桌底擺了冰盆和熏香。

最大的主桌在庭中的涼亭裡，許焱是壽星，今日最大，輩分高的長輩和重要的朋友都在這一桌，蕭雨琴則和許程昕分别陪坐在遊廊下的兩席。

許程襄和許聞意在親戚面前都還是孩子，座位就安排在了蕭雨琴左右兩側。

許程襄散漫慣了，已經提前入座，一邊玩手機一邊等。

許焱本想讓齊珩坐到自己旁邊來，但齊珩看見許程襄和許聞意在一桌，客氣地推辭了，隻跟在許聞意後頭。

蕭雨琴看在眼裡，帶着他倆入席。

許程襄埋頭胡亂地劃拉着手機，聽見周圍桌椅磕碰的聲音，也沒表現出一點搭理的興趣。

隻是嘈雜間模糊聽見了他媽媽對一個年輕男人熱情而客套的對話。

“小齊，來，跟小意坐我旁邊。”

“好，媽您先坐。”

許程襄擡起頭來，就看見許聞意和齊珩兩人伴着蕭雨琴坐下了。

他之前到許聞意面前挑釁，跟齊珩對上一局，沒落到什麼好，這會兒又碰上了，便仿佛新仇舊怨交織，心裡那團無名火再次冒了出來。

這次請的都是親戚朋友，席間全是熟人，開宴不久菜就上了一大桌，衆人一邊吃一邊聊，你來我往，氣氛倒是十分熱烈。

長輩們聊天的話題無非就是那些，來來去去都離不開各家的孩子，不一會兒就說到許聞意姐弟幾人身上。

有誇許程昕能幹穩重的，有誇許程襄念書争氣的，有誇許聞意帥氣大方的，還有誇齊珩，說他年輕有為，待人有禮，如此種種。

許程襄本來就沒什麼心思和其他人客套，長輩間的話更是不感興趣，于是隻是自己機械地撿着菜吃，将周圍的聲音屏蔽在外。可是當話語間一提到許聞意的名字，他腦子裡就像是被打開了某個開關，一瞬間耳清目明起來。

“诶，雨琴啊，我記得小意是今年三月滿的十八吧。”

“是啊，轉眼就這麼大了。”

“那時候在隆鑫辦的生日會嘛，我還記得，就是沒想到他們姐弟幾個，倒是小的最先結了婚。”

“就是啊，我自己也沒想到。”蕭雨琴停了筷子，笑道，“我本來覺得他們年輕人不樂意我們大人給介紹的，這麼慢慢給他注意着就行，還想着多少要幾年，結果竟然一下就碰上我們小齊。”

“那就是孩子自己有緣分，你看小齊，又帥氣又會照顧人，多好啊。”

“Omega結婚早一點好，穩定下來，不然每年都要捱一回。”

蕭雨琴點頭：“是啊，我們家就小意一個Omega，我就怕哪裡弄得不好，現在有了伴侶，我和他爸也放心了。”

說着，往小兩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兩人在飯桌上并不太交談，但齊珩仗着手長，正給許聞意夾菜。

從今日參宴的禮節，到對伴侶的照顧，齊珩沒有一處做的不完美，讓她也暗暗松下一口氣。

許聞意被送回許家時，身世并未在親友間明說。但蕭雨琴是分化傾向偏A的Beta，不可能生得出Omega來。衆人心知肚明，隻不過這些年礙于她的脾氣，漸漸地沒人再敢當面提。

現在桌面上的和樂融融，是因為許焱越做越大的生意，因為蕭雨琴操持下和睦光鮮的外表，隻是到底多少人關心，多少人好奇，又有多少人抱着瞧熱鬧的心思盯着，卻在暗裡嫉妒閑話呢。

蕭雨琴想想，一時覺得好笑。當年在背後嫌棄許聞意是私生子的，後面還不是巴巴地把自己親戚朋友家的年輕Alpha領着往她面前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