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錦繡富庶,風景宜人,是皇帝為太子安排的最佳去處。
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太子殿下要去北地,葉晉也不敢不從。
出城後,由暗衛探查方圓,确定周圍無人後,一行人便在無人居住的農家小院中派出一隊人喬裝改扮換上太子和葉晉、錦月、錦盤的衣服,乘上奢貴精緻的馬車一路往東行。
太子、葉晉、錦月、錦盤四人則暫且換上普通豪紳裝扮,乘上一駕富貴但并不惹眼的馬車往北行。
遠山層疊,天光乍破,兩撥人分道揚镳,各自奔向新目的地。
與此同時,宰相顧永年正率百官守在長安南城門前迎東興侯謝峥凱旋。
皇宮裡,很快便有侍衛入殿向皇帝姜文弗禀報“謝家軍已駐紮城外、東興侯攜副将奔赴城門”的消息。
皇帝聽罷,這才将遙遙望向南方天際的視線收回,召來劉喜:“擺駕。”
卯時三刻,東興侯謝峥與其副将們姗姗來遲,甫一下馬,風塵仆仆的東興侯便朝領頭的顧永年拱手作揖:“顧相!本侯安置大軍來遲了些!勞顧相久等!”
顧永年含笑回禮:“西梁進犯,謝侯領兵護衛國土,乃大燕功臣,莫說我等隻是等了區區兩刻,便是等上兩個時辰也是應該的。”
他話音剛落,身後朝臣便有人附和——“謝侯乃我大燕功臣,我等今日能在城門前恭迎謝侯,乃我等之幸……”
說着就躬身揖禮,高聲領頭:“下官恭迎謝侯!”
其他人紛紛效仿:“恭迎謝侯!”
一時間百官齊賀,其聲勢竟與上朝觐見皇帝時不遑多讓。
禦攆便是這時從城門内緩緩駛出,姜文弗笑眯眯地看向謝峥和文武百官,仿佛對此情此景沒有一點不滿。
謝峥心裡倏地突突了兩下,忙上前掃袖,高聲行跪拜之禮:“微臣參加陛下——”
他是武将,身強體壯中氣十足,這一聲喊竟真在此起彼伏的“恭迎謝侯”中闖出一道路來,身後副将遂跟他一起行禮,威聲震耳,轉瞬間便扭轉局勢,帶動文武百官齊齊跪拜皇帝。
姜文弗走下禦攆,大手一揮:“衆愛卿平身。”話落,笑眯眯俯身扶起謝峥。
謝峥受寵若驚,又是一聲誠惶誠恐的——“謝陛下。”
君臣和睦,場面溫馨,姜文弗率文武百官一道回宮。
而太子殿下沒來城門口迎人一事則不知不覺被衆人抛到了腦後。
便是有人想起,也不敢在陛下面前多問,畢竟太子殿下素有頑劣之名,昨天下午把葉老太傅氣暈之事更是半夜就傳進百官耳裡,這會兒即便有人心中生疑,也隻當太子殿下惹陛下生氣,被陛下關了禁閉。
直到大半個月後的某日朝會,素來會在朝會上裝隐身的兵部侍郎破天荒進言為“疑似禁足東宮”的太子殿下求情,龍椅上的皇帝才忽地一拍大腿,驚道:“瞧朕這記性,忘了知會衆愛卿,太子頑劣,屢教不改,那日他氣暈老太傅,朕一時生氣将他趕出宮遊學去了!”
“!!!”
滿朝文武頓時嘩然。
“陛下!怎可讓太子殿下孤身去遊學?危險呐!”
“陛下!請您速派禁衛軍前去保護太子!”
“不不不!此言不妥!陛下!請您速派禁衛軍接太子回宮!”
朝堂之上衆大臣争論不休,謝峥未發一言,仿佛對太子殿下去了何處全然不關心,然下朝後,他卻秘密召來副将命其暗中搜查太子下落。
*
定州,橘田縣。
六月下旬是小麥豐收的季節,今年天公作美,風調雨順,橘田縣的農戶們迎來大豐收,一大早便頭戴鬥笠、手拿鐮刀喜氣洋洋地彎進麥田裡收割小麥。
羊腸小道兩側是大片大片金黃的麥田。
晌午時分,一輛樸素馬車緩緩駛進不太平穩的泥土地。
距離小道最近的顧青樹聽見車響,直腰擡起鬥笠細細觀察一番馬車,駕車之人穿着绫羅,但那身绫羅已經洗得有些褪色,可見此人家境雖不貧寒,卻也絕非大富大貴之家。
馬車行駛的更近,顧青樹用力嗅了兩下空氣,果不其然聞見一陣藥香,旋即便看見挂在馬車尾的布帆,上頭寫着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顧氏醫館”。
姓顧,說不準跟他還是同宗。
顧青樹略略放心,提着鐮刀走到麥田中央,向身穿玄色布衣的少年人說:“師弟,瞧着并無異常。”
少年人彎腰隔着小麥,連頭都未曾擡一下:“知道了。”
馬車緩慢而平穩的穿過麥田,眼瞧着便要駛進樹林,麥田中卻有一農女忽然驚呼:“娘!娘!娘流了好多血!官爺!求官爺救救我娘!”
原是有農婦不慎用鐮刀劃破了腿,血流不止,其女驚慌,連連向在田中幫忙割麥的官兵求救。
少年人終于放下鐮刀,冷聲道:“速去取金瘡藥。”
與此同時,那輛挂着“顧氏醫館”的馬車簾内亦伸出一隻玉白如瓷的手,玉手主人輕扯車頭鈴,聲若黃鹂:“表哥,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