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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柔然人開始頻繁進犯蒼鶴,顧青樹傷勢漸愈,收到蕭無衍派人送來的消息後果斷決定離開青禾鎮。臨行前,他和他的老父親來向姜幼安和葉晉辭别。
彼時,姜幼安和葉晉也長在商讨搬家之事,見他們二人前來,及時住了口。
暗衛早已查清蕭伍和顧勺還有顧勺父親的身份,他們三人皆是軍中普通小卒,與鎮遠侯身份天差地别,每年也就隻有鎮遠侯在陣前高呼的時候能遠遠聽見一耳朵聲音。
不過即便如此,姜幼安也不曾掉以輕心,有外人在時,她和葉晉從不他談論正事。
月前,姜幼安為孫裡正的二兒媳李氏治好難疾之後,顧氏醫館的名聲漸漸在青禾鎮響了起來。
再加上顧青樹這個身受緻命劍傷還能活蹦亂跳的人在顧氏醫館外住了快一個月,整日逮着路人就大肆宣揚顧氏醫館大夫的醫術有多好多好,如今顧氏醫館的門庭已經快叫人踏破。
生意不好,姜幼安擔心别人看出她“家财萬貫”,身份有異。
生意太好,姜幼安也擔心别人将她聲名宣揚的太廣,洩露行蹤。
因此,在送走顧勺和他父親之後不久,姜幼安和葉晉、錦月錦盤他們也不聲不響地搬到了和青禾鎮毗鄰的商縣。
而在年關之前,蕭無衍和顧青樹率軍重創多次進犯的柔然人,終于打得他們不敢再出甘州城門。
大軍得勝這天夜裡,雲州城飄起了雪。
顧青樹興沖沖地提着兩壇桂花釀跑來蕭無衍的營帳找他。
蕭陸幫他掀開厚實帳簾,顧青樹甫一邁進帳内便看見案幾上放着件奢貴華麗的白狐毛氅衣。
“又是東宮送來的?”營帳中沒有旁人,顧青樹說話行事随意不少,随手把兩壇桂花釀放上案幾便撩袍坐下,自顧問站在兵器架前擦拭長槍的蕭無衍。
蕭無衍淡淡回應:“前日便送來了。”
那時候他們還在前線跟柔然大軍對陣,顧青樹了然,起身把氅衣拿去蕭無衍床頭放下,又說:“老頭親自去夥房做下酒菜去了,一會兒就過來,你也别忙活了,快淨手準備吃飯。”
今兒是小年夜,蕭無衍自打拜入顧老将軍門下,逢年過節,便都是跟顧家父子二人一起過。
說話間,營帳外傳來顧老将軍中氣十足的喊聲:“勺兒,大勺兒,小衍,快出來接菜——”
“欸!來了!”
顧青樹應聲,急忙出帳去外頭接自家老爹。
蕭無衍也迅速放下手中長槍,疾步去接顧老将軍。
顧老将軍左手提着一大盆木炭右手拎五斤羊肉大步踏雪走來營帳。
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夥房小卒,一個手上滿滿當當,一手端着數道下酒涼菜另一手中則提着放熱菜的食盒,另一個則彎腰駝背端着頂冒熱氣的大鍋,兩人走路俱是小心翼翼,落後顧老将軍一大截。
顧青樹徑直走向顧老将軍,從他手中接過沉甸甸的木炭:“老頭,你帶這麼多炭來作甚?”
顧老将軍嘿笑:“天太冷,給你們整點兒熱乎的。”
這時蕭無衍也走出營帳,見狀自然接過顧老将軍右手拎的豬肉。
蕭陸則一路小跑到後頭一手幫夥房小卒擡鍋,一手接過熱菜食盒。
“木炭煙大,小陸,莫落帳簾。”進帳後,顧老将軍揚聲吩咐。
蕭陸“欸”一聲,和夥房小卒把大鍋放上火盆,便轉身走到營帳門前将帳簾挂了起來。
一時間,風雪呼呼灌入賬内,卻無人覺得冷,隻覺得一股舒爽暢快的風不停在胸腔回蕩。
柔然人節節敗退,收複甘州指日可待,莫說他們,整個雲州城誰人不暢快?
隻不過這一暢快,再就着香噴噴的涮肉和飯菜,三人止不住就多喝了些。
蕭陸在旁邊伺候跟跑腿,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營帳中便多了十幾個空酒壇子。
顧老将軍喝盡興了,就忍不住念叨起顧青樹:“大勺兒啊,你跟爹說實話,到底有沒有看上顧氏醫館那個小姑娘?”
“爹!你喝醉了!”原本醉醺醺顧青樹聽見自家老父親這突然拐彎的話,整個人瞬間清醒,臉色也漲紅。
顧老将軍和顧青樹回營後便投入了緊張的戰事中,極少提起青禾鎮發生的事。
今日乍然聽他們提及,蕭無衍腦中不知為何竟閃過一抹月白紗帷帽的影子。
他目光在師父和師兄臉上流連一瞬,垂眸飲下半碗酒,這才輕笑着低聲問道:“師兄是……對顧姑娘有意?”